“你們會回來吧?”
“别把我們忘了啊。”
細細碎碎地低語傳來,聲音不大,卻充滿着怯懦和哀求。
豔陽之下,他們每個人都把目光投向宋星河,許之窈覺得那一雙雙或卑微或憂愁的目光,猶如待宰的羔羊,溫順且無助。
宋星河沒有回避這一切,他站在原地,低喊了一聲:“全體都有!敬禮!”
下一刻,防雷車上,所有的士兵全部站好,用動作向被滞留在沙漠中的同胞作出承諾,我們還會再回來的。
那一刻,許之窈的眼眶有些許的濕潤,她跟着宋星河準備回到防雷車上,而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吼了一聲:“卧槽許之窈?你他媽倒是看手機啊!”
許之窈被這一聲大吼驚呆了,她回眸,隻見人群中曬得滿臉漆黑,渾身狼狽的男人裡,有一個自己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訝然道:“大雷?你怎麼在這兒?你沒跟攝制組在一起?”
大雷看着許之窈簡直快哭了。
大雷全名雷浩然,是許之窈攝影組的團隊成員之一,原本應該在尼熱拉跟着團隊其他成員一起撤離的。
但他偏偏腿賤,前幾日團隊休假,原地解散的時候,雷浩然一個人跑到帕尼拉來旅遊,于是反政府軍起義的時候,他跟着建築公司的人一起被包了餃子。
他給很多人打過電話,唯獨沒聯系上許之窈,雷浩然一度以為,許之窈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意外。
直到剛才,他們要走了,才發現宋連長身邊站着的人,不是許之窈是誰?
他激動不已,差點沖過警戒線,直到被賽多的手下攔住,大雷才停下腳步,抻着脖子迫切地看向許之窈。
“看手機!回去看手機啊!!!”大雷歇斯底裡地大吼,因為情緒太激動被看守的士兵按住了肩膀,警惕得呵斥他閉嘴。
許之窈愣了一愣,随後回過神來,一個勁兒的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了!”
大雷露出一個松了口氣的笑容,任由那些坎裡亞人粗魯得将他押回人群中。
許之窈從行李裡手忙腳亂地翻出她五六天沒開機的手機,手指顫抖地連按了好幾下,卻發現手機早已沒電了,她崩潰得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而就在這時,宋星河遞上了一塊移動充電器,難得口氣溫和地說道:“别慌,慢慢來。”
許之窈輕輕點點頭。
車輛疾馳在高速公路上,五分鐘後,許之窈終于按開了開機鍵。
她眼圈紅得厲害,聲音哽咽地說道:“我是不是太失職了?同伴丢了,我竟然都不知道,就因為嫌煩,我把手機給關了。”
宋星河從未見過許之窈如此慌亂自責地模樣,他下意識地蹙眉,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隻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慌,困住他們的是坎裡亞的反政府武裝,不是你。”
許之窈的攝影團隊并不十分商業化,成員大多是和許之窈志同道合的夥伴,隻是有人是拍野生動物保護題材,也有人專注于戰亂中失去父母庇護的孤兒,說白了就是個草台班子。
他們于兩個月之前在坎裡亞集合,準備拍攝一部詳細介紹坎裡亞國情的紀錄片,然而坎裡亞當地的局勢持續惡化,他們提前結束拍攝,于内戰發生前幾天在尼熱拉附近分開,各自準備前往下一站目的地。
大雷是團隊的燈光師,也是許之窈的圈内好友,兩個人合作出過很多作品。大雷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也并不喜歡非洲的環境,當初要不是因為許之窈竭力得遊說,他可能根本不會來這裡。
在關掉手機之前,許之窈曾與國内的經紀人,以及團隊其他的幾個成員通過話,她以為所有人都住在尼熱拉機場附近的酒店,會跟随大使館撤離到拉萬。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大雷卻不在其中。
手機一開機,就震動個不停。
電話短消息幾乎瞬間導緻死機。
直到十分鐘以後,滾熱的機器才慢慢回過神來,從微信裡吐出大雷于幾日前給她拍攝的内容。
幾十張照片陸陸續續地被刷出來。
許之窈越刷手機,呼吸越凝重。
她把手機遞給宋星河,連聲音都是顫抖地:“你看……這些有沒有用……”
照片上,集中營各處的構造和反叛軍巡邏的畫面清晰可見,其中甚至有一段視頻,錄制了這些人換防時的情景。
宋星河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他拿過手機仔仔細細看了很久,才打開衛星通話裝置,直接與遠在拉萬的劉指導取得聯系。
“我們有一件特殊的情況需要報告,我們得到了集中營内部完整布防信息,現特戰連一排申請強行攻擊集中營,救出我國被困人員!請上級批準!”宋星河的聲音铿锵有力,在一旁開車的趙小慶餘光瞄了過來。
劉指導道:“我會将你們的請求報告上級,請先按原計劃,将二十五名公民送往指定地點。”
“是!”
車輛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許之窈的手摩挲着手機,眼圈依舊是紅得。
宋星河偷瞄了她一眼,聲音沉靜而有力:“别擔心,我們會把他們都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