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知道她不是什麼純情小白花,不還是被哄得服服帖帖?男人麼,都一個樣。給點甜頭吊着,演個癡情女,捅出天大簍子也視而不見。
真巧,朱槿身懷情話自助絕技,量大管飽,種類任取。
而宋柏也果然偃旗息鼓,這幾日都未再提起,仿佛那番裹着寒意的來電隻是個錯覺。
隻是朱槿在心頭一松後,仍不知怎地有種踩空般的失重感,好像那晚的風吹過胸腔,會帶來不詳的回聲。
她煩躁地抓了下頭發,顧不得弄亂了精心打理的劉海弧度,噓了口氣。
“好好地歎什麼氣,心情不好?”坐在她旁邊何嘉茵奇怪道。
“沒事,有點累了。”朱槿翹起個無所謂的笑,“你這個年過得也不輕松吧?我看這個系列的設計比之前的精細好多。”
過完年,何嘉茵反而瘦了一圈,整個人擺脫了之前那種有些不健康的虛浮感,看上去清爽又精神。
她攤手:“我以後要靠你吃飯了,哪兒敢不盡心啊。”
朱槿恍然:“終于下定決心辭職了?”
何嘉茵:“還要多謝我那個弱智老闆。”
辭職也好,走出舒适區也好,都是一件需要沖動的事。何嘉茵的老闆憑一己之力,讓她下定決心在船沉之前另覓前程。
朱槿半點不掩飾對爹味領導的嘲笑:“我記得你們公司還說要争做第一吧?這也算是反向争霸了。”
何嘉茵被她逗笑:“你就沒有争霸的心思?”
“當然有!”朱槿毫不猶豫,“不過咱們是小本生意,想擴大還得拉投資。”
“不是有曼語?”
“隻有一個人不夠,而且對企業的長遠發展也沒好處。”
朱槿看着模特們在鏡頭前不斷調整動作,捏了捏眉心,“投資人不是那麼好找的,起碼今年的财報得足夠漂亮,我們才能有底氣。再說你也看到了,這裡哪件事都離不開我。”
何嘉茵環視一周,偌大的拍攝場地仿佛太陽系,化妝師、攝影師、道具師圍繞着她們旋轉,保持着親近又恭敬的距離。
而她們,隻需要品嘗這份權力,這份在以前她隻能夠仰望,隻屬于中年男人的權力。
我也想要,想要揚眉吐氣,想要被尊重,想要公平。何嘉茵想。
她咬了後腮,眸光漸漸凝實:“那把這些交給我吧。”
“什麼交給你?”朱槿沒反應過來。
“設計、工廠、拍攝……可以全都交給我。如果我來分擔這些,你是不是能投入在推廣上?”何嘉茵看她,眼底如翻滾的岩漿。
朱槿懷疑自己聽錯了:“可你不是說沒時間照顧孩子……”
“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何嘉茵的回答铿锵有力,“我會和我丈夫談。”
朱槿眸光淩然:“你真的想好了?你會很忙,完全沒時間陪伴孩子。”
“沒關系,她才兩歲,什麼都記不住。”何嘉茵淡淡道,“好母親是祝福也是詛咒,我們不得不犧牲很多東西。而做個好父親就簡單多了,抱抱孩子,往孩子嘴裡塞個奶嘴,所有人都覺得你是絕世奶爸。”
“Bravo!”朱槿被這犀利的吐槽逗笑,鼓起掌來。
何嘉茵深呼吸幾下,問道:“你怎麼想?”
朱槿沒有立即回答,摩挲着手中的本子。
何嘉茵也不催,靜靜地看着模特們。
半晌,朱槿道:“我記得系列成衣外有幾套童裝作為彩蛋?”
何嘉茵颔首:“是,可能要下周才能拿到樣品安排拍攝。”
“那拍攝就你來負責吧。”朱槿道。
何嘉茵臉上乍然迸發出燦爛的笑:“謝謝!”
朱槿與她視線相交,無端想起很多年前初入職場,第一個提拔自己的女上司。
時空輪轉,始終有人與你并肩戰鬥。
真好。
拍攝徹底結束,朱槿沒有和工作人員寒暄,揉捏着酸痛的肩背,站起來往外走。
“哎!對了。”何嘉茵從背後叫住她,“昨天你要樣衣幹嘛?”
朱槿輕笑:“送朋友。”
“啧啧!這還沒當上女總裁呢就假公濟私。”何嘉茵笑吟吟道,“行啦!趕緊回去吧。看你從拍完就坐不住了。家裡有人等?”
以前她都是最後一個走的,今天反倒浮躁。
此言如當胸重擊,朱槿氣短:“下班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何嘉茵了然一笑,沒再多說,與她揮手作别。
朱槿卻難得地有點走神,心說老娘可不想回去看那張石頭臉,不過是自己理虧,給他點甜頭罷了。
權當看在他被自己耍得團團轉的份上。
思及此處,又覺豁然開朗。從前她有求于他,要小心讨好,如今翻身做主人,按理說完全無需在意他的感受。但是誰讓她看不破這錢色二字呢?偏生宋柏又生了喬松白雪的好皮囊。
是了,如今是她饞他身子,總要準備點好吃好喝。
晚上就吃火鍋吧,家裡有現成的底料,也不需要廚藝。她再去買些蔬菜肉卷蝦滑魚丸。
還要有酒,酒是色媒人,不如做Sangria。蘋果,橙子,檸檬切塊,加蜂蜜和果香紅葡萄酒,紅水晶般清芬醉人。
朱槿拎着紅酒和水果,步履輕快地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