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好像沒有看到什麼可以被選中的目标。
她站在距輝響四米遠的地方,懷裡抱着個小玩意兒。他瞧去時,她正低頭看着那東西,伸出手逗弄它,嘴邊噙着笑。
而後,女人雙手将它舉起。
在意識到那究竟是什麼後,輝響終于從那層冷靜麻木的膜中解脫出來,忍不住對她吼道:
“你從哪裡偷的?放回去!”
他才把視線移開沒多久啊。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她是怎麼憑空摸出一個仍在襁褓之中的嬰兒的?!
那可憐的嬰孩鼓着白淨的圓臉,雙眼緊閉,鼻翼微不可查地聳動着。因為其身上僅裹了一層單薄的布,所以,不知究竟是睡着了,還是凍暈了。
對于輝響的激烈反應,她毫不在意,笑了笑,唇瓣輕啟,還是剛剛那句話:
“這個怎麼樣?”
“這隻是個嬰兒,他沒害過任何一個漩渦。把他放回他的家裡,好嗎?”
他的眉毛向下彎去,由憤怒轉換為一種類似哀傷的無害表情,竭力學着她那種故弄玄虛的語氣問道。
“我說,這個怎麼樣?”女人笑得開心,把嬰兒又向前舉了舉,眼中仿佛閃爍着紅色的光芒。
不管是怒聲斥責,還是小心翼翼地詢問,都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般無力。她完全不回答問題,也聽不見除肯定以外的内容,就好像是故意要把人氣瘋一樣。
“……拿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與這個人溝通了,索性向着她攤開手掌。
“不要把骨頭砍爛了,尤其是腿骨和脊椎,我煲湯給你。耳朵也單獨留下吧,很可口。還有……”
她滔滔不絕地講着,之前她可沒有講過這麼多,也沒有提一大堆需求。明顯是對幼童的鮮嫩肉質很是鐘情。
說着,她随意地将手中的嬰兒抛了過去,像是信任輝響百分百能夠接住,又像是并不在乎其是否會摔在地上。
“我知道了。”輝響接住嬰兒,如肉鋪師傅打量生肉般,用手隔空比比劃劃,“你究竟從哪拿到的?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一家人,那我們可以加餐,做個‘全家桶’。”
“那可真不錯。”女人的笑一成不變,輕語着,“你在撒謊吧。”
她的淡橙色眼睛将人内心洞察無疑了。
被那樣盯着,他心下一緊,捏緊了斧子柄。
“算了,就簡單地分成小塊,好嗎?”她的聲音裡帶着些許遺憾。
不好。
話還沒說出口,金色的鎖鍊便将他的軀幹纏了一圈又一圈。一股無力感頓時蔓延在身體内,仿佛下一秒就要脫離控制。
“我給這招叫做——”
她笑着,兩手緩緩接近,然後結出一個“寅”印。
“馭人術。”
緊接着,輝響的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彎腰将嬰兒放在地上,然後雙手握住斧子,就在月色下,高高地揚起這把沉重的兇器!
“當啷!”
斧子竟然跟唱反調似的,還沒執行完任務就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而這個時候,輝響感到一陣陣慶幸。
不是慶幸他足夠強,強到可以用意念奪回自己的身體,及時将斧子丢下。
恰恰相反,是慶幸他足夠弱,弱到已經無力再舉起斧子,當然也就沒辦法再劈下去了。
“你不願意?”
這個披着人皮的怪物笑意盈盈,輕巧地取回了嬰兒,然後從袖口裡掏出了一把帶印花的折疊刀。
她準備親自來。
“我隻不喜歡被人命令着做事。”輝響出神地盯着她美麗的手,連呼吸都慢了下來。
發現“殺人如此簡單”一事後,血霧早已蒙住了他的眼,充斥了他的鼻腔,又在沾滿他全身後,朝着他血紅的心髒不可逆地蔓延了。
即便如此,但對于一個嬰兒,他不希望再看到任何新的血液了。
女人觀察着他的神色,笑了笑,最終收回了刀。但那完全不是任何一種“妥協”。
“我會把他放回他的家,也會把你放回‘他們’之中。隻是……答應我,别對‘他們’留情……好嗎?”
不要可憐他們任何一個人,不要同情他們任何一個人,不要憐憫他們任何一個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