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二十多年終于睡醒的睡美人在戴上那張面具就不再對外界有任何反應,但卡芙卡很耐心,畢竟這也是[劇本]的一環。
這一幕會持續四十秒。
卡芙卡默數着倒計時。
二十七、二十六……
她無聊的想起艾利歐說的話:哪怕隻是從記憶中直面星神,也是一種巨大的刺激,因而在病人的精神狀态恢複至及格線前,并不适合讓他找回這部分記憶。
十九、十八……
命運的奴隸常以黑貓的形象示人——那或許是他的另一個軀體,也許是某種力量捏造的化身,但卡芙卡從來不過問——很少有人見到他的真容。
但二十三年前于愛麗絲星上的那次見面是例外,愛麗絲星的紅藍雙星讓這顆星球有冠絕銀河的夕陽,卡芙卡在這樣一個黃昏裡到達了約定的房間。
黑貓優雅的伫立在窗邊,少年卻站在窗邊的陰影裡,瑰麗的夕陽不能觸碰他的一片衣角,他身處陰影、卻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
“卡芙卡,一份緊急劇本。”少年背對着她,聲音比往日虛弱。
“嗯,你說。”卡芙卡并不意外,示意他繼續講述她要在這次劇本裡占據的戲份。
“位置我已經發給你了,把他帶回來,直到他醒來。”艾利歐說,他明顯遲疑了一下,“暫且…如此。”
“暫且?”卡芙卡打開終端接收資料,“這可不像是你會說的話……這是誰?很重要嗎?”
艾利歐窺見命運,他的話語中從未出現不确定因素,因為所有命運在他眼中都是寫好的未來,從未有改動的餘地。
十一、十……
沉默許久,卡芙卡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艾利歐轉過了身。
他睜眼,流出兩行血淚。
他說:“一枝本應斷裂的枝丫于三條命途交彙之處重生,從此,他的命運獨立于所有已知劇本之外。”
“在[祂]的谕示裡,這将是我們重寫未來/過去的最大希望。”
五、四……
艾利歐給的地點是一處無人的小行星帶,那裡也許曾經有過文明,但現在隻剩下廢棄的太空垃圾與冰冷的石頭。
生命探測裝置沒有發揮作用,她花了一個月檢測整個小行星帶,最後在隕石的冰層裡找到了……一具戴着黃金面具的屍體。
“已經沒有生命迹象了,傷口遍布全身,這是……角嗎?隻剩下末端了,但我沒找到斷裂的部分。”卡芙卡看着醫療艙内彌漫的血水,一邊向艾利歐彙報,“是仙舟人?為什麼會死在這裡?”
“多條命軌交彙引發時空扭曲很正常,更何況阿哈也參與其中。”艾利歐見怪不怪的回答,“沒關系,保持治療和監測,他會恢複,然後在命運正确的時刻醒來。”
“嗯,好吧,你向來是對的。”卡芙卡讓醫療艙更換無菌液,“我要返航了,最近要去見你嗎?”
艾利歐拒絕了,通訊切斷,飛船内清醒的人隻剩卡芙卡自己。
她望着艙内傷痕累累的持明,敲了敲艙室的高強度玻璃:“早點睡醒吧,睡美人~”
三、二……
她沒能數到一,艾利歐的劇本又一次小小的出了意外,但卡芙卡反而饒有興緻:這意味着他的确是特殊的,值得他們花二十年準備一切。
記憶中的“睡美人”摘下面具,青碧的龍瞳清明的看着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剛剛醒來時的迷茫。
“卡芙卡…是嗎?你們有什麼目的?”
卡芙卡勾唇微笑:“準确來說,這并不能算‘我們’的目的,我們隻是奉行‘祂’的旨意。”
“不過這些不重要,讓我說完。”在丹楓詢問前,她先做了個手勢示意聽她說,“艾利歐說:‘命運會自發修正偏移的軌迹,你所見的陰影仍在蔓延,想要徹底扭轉你所見的悲劇,就要在它應驗前徹底消除它的可能。……如果你下定決心,卡芙卡會幫你的。’”
“你大概比我更能理解他的意思,總之,如果你想要‘星核’,随時可以來找我。”
卡芙卡離開,留給丹楓獨自思考的時間。
在拿回面具後,他找回了記憶缺失的最後部分。
當時在鱗淵境的海底,為救奄奄一息的持明卵與因離得太近受建木波及的匠人,他把龍尊之力一分為二留給他們,自己去殉了建木。
本以為一切到此為止,他卻再次醒來。
不知為何而來的【歡愉】星神同樣不知為何将他認作了早已隕落的【不朽】,反手塞給他一堆不屬于他……至少不完全屬于“他”的記憶。
那個未來裡,他的實驗失敗了,那枚卵并未誕生,持明的人口仍在緩慢減少。
他封存了所有資料,直到仙舟被豐饒令使倏忽入侵,白珩高舉星核與倏忽同歸于盡,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孤注一擲,摔得粉碎。
而後是漫長的審判、族内外的審訊,和“丹楓”的死亡。
龍血染紅了鱗淵境的海水,丹楓注視着“丹楓”的鱗片剝落、生機漸漸斷絕,直到最後一刻,行刑人将鮮血淋漓的龍推入水中。
他望着“他”半睜的眼睛,從中讀出了他的不甘與絕望,就在這時,阿哈突然現身,然後——
一把把他推了下去。
……樂于助人的阿哈大笑着揚長而去。
雖然實質意義上這是阿哈在幫他,但不管從動作還是位置上來看都像是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