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過後,宴會終于結束了,期間馮嚴青剛喝了幾口酒,就見他家侍衛進來在他說了些什麼,然後就看他匆匆的離了席。
“今日本就是讓你們一家團聚,朕還有要事,便不留在此處打擾了。”李徹說完,就帶着福公公走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大殿就隻剩了章氏一家。
章韫将他們帶去了偏殿。
殿外的假山背後,早已離去的李徹此刻正站在這兒,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冷冷的看着章韫将他們一家都帶去了偏殿。
李徹的腦中又想起了馮嚴青的那席話,“二者缺一,便不為忠。”
倒也是時候該折折他們章氏的羽翼了,如此才能讓他們認清,這北晟倒底是誰的天下。
直到徹底看不見人影了,李徹才甩袖轉身離開。
偏殿。
章韫派秋荷去将孩子抱過來。
魏氏拉着章韫的手,看着自家女兒臉上的疲态,即使穿着繁華厚重的宮裝在她身上,卻仍顯得消瘦單薄,以至于魏氏的眼裡是止不住的心疼。
“不過幾月未見,怎得成如此模樣了。”魏氏邊說着,眼淚就落了下來,她拿出帕子掩面輕揩着。
魏氏突如其來的落淚,倒讓她旁邊章韫不知所措起來。
她隻能輕聲安慰着自己的母親:“是邺兒這孩子,太過活潑鬧騰了,總要我看着,平時任其他人抱他都要鬧個不停。”
聽到是孩子将她鬧成了這樣,魏氏才堪堪止住了眼淚,但眼裡卻是仍舊閃着淚花。
“那你也不該如此慣着他。”
章韫見她終于安穩了下來,輕呼出一口氣,應和着她:“是是是,母親您說的對。”
提到四皇子,章崇德這才出聲,他開口詢問道:“阿韫,你在宮中最近可有聽到一些流言。”
“沒有啊,最近宮中并無什麼事發生。”章韫茫然的搖了搖頭,“是出了什麼事兒嗎?”
章崇德哈哈一笑,不再提這個話茬,隻是擺擺手說:“沒什麼事發生,你隻需照顧好自己和邺兒就行了。”
章崇德怕她又追問自己,剛準備轉移話題。
正巧這時秋荷将孩子抱了進來,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被孩子吸引過去。
章崇德這才松口氣。
一直沉默的章缙,走到了章韫的身旁,他伸出手拽了拽章韫的衣角,忸怩道:“阿姐,我……能不能抱抱他。”
他指了指秋荷懷中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
章韫聽後笑了,她溫柔地摸了摸章缙的腦袋,說道:“當然行啊,邺兒還是第一次見他的小舅舅呢。”
“他好小啊。”章缙從秋荷手中接過孩子,小心翼翼的抱着。
恰好這時,懷中一直在熟睡的小人微微張開了眼睛,倒是吓了章缙一大跳,差點松手将他扔出去。
幸好章缙收住了,不然他回家鐵定是一頓打。
不過這次那孩子在章缙懷中醒來,卻并沒有如章韫所說一般哭鬧不止,反而是看着章缙笑了起來。
章韫看見後,立馬笑着說:“看來邺兒也知道,是自己的小舅舅抱着他呢。”
一時之間,章缙被他阿姐說的面紅耳赤的,他拿出之前的木匕首,将它拿到李邺的眼前晃動:“這是小舅舅給你準備的禮物,你喜歡嗎。”
懷中人兒的視線也随着木匕首的出現轉動着,他發出“咯咯”的笑聲。
這時章崇德看了眼旁邊的滴漏,覺得時辰不早了,開口說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該出宮了。”
魏氏臨走前,又囑托了章韫一大堆,讓她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章韫聽着隻能點頭說好。
章缙将孩子又重新遞給了秋荷,并朝他揮了揮手,笑容燦爛:“小舅舅下次再來看你哦。”
但自那日宮宴結束後,京中的謠言卻是越來越多了。
朝堂之上。
李徹翻看着面前的奏折,安靜的聽着下面的大臣正讨論着關于近日的坊間傳言。
“陛下,臣覺得有些事并非是空穴來潮,既然事情發生,那就必然有它的源頭,況且皇後與薛少師,自小就是青梅竹馬……”
說這話的人是戶部尚書王知。
但他還沒說完,就被章崇德怒喝一聲打斷:“放肆!這種市井小人的傳言你也聽信,還想妄圖用它來污蔑皇後,王知你何居心。”
王知聽後隻是冷哼一聲道:“将軍如此激動作甚,臣可是聽說了,最近好像還有人說,你們章氏手握重兵,其女還是皇後,又誕下了皇子,怕是早就有了二心。”
那王知剛說完這話,章崇德立馬向高位上的皇帝看去,“撲通”一聲的跪了下去:“望陛下明鑒,我章氏一族,自開國以來就忠心耿耿,效忠于李氏,到如今已過百年,是萬不會存有異心啊,也不知王尚書是受了哪個奸人所蒙蔽,竟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李徹聽着兩人的話,隻是眯了眯眼,并未有所動作。
此刻的大殿内極為安靜,仿佛落下一根銀針都能聽到。
章崇德的整個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皇帝一個不信,下令将章氏的九族都誅了。
過了許久,他這才聽到皇帝慢慢出聲,但卻不是說給自己,而是向大殿内站着一直沒有動作的薛寒山問道:“薛少師認為呢?”
被人提及,薛寒山才從朝臣的隊伍中站了出來,他彎腰行禮後,說道:“章氏祖上有從龍之功,且一直盡心輔佐皇室,保家衛國,護佑北晟子民能夠安居樂業,是以,臣認為若是皇上信了此謠言,恐會叫天下士族寒心。”
薛寒山又停頓一下才繼續說道:“盡心輔佐,卻因一兩句市井小人的謠言,就被認為生了二心,如此一來士族子弟便不會再想着入朝為官了。”
“朕讓你說的,可不是這個。”直到他說完後,李徹的臉上也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朕讓你說,關于皇後謠言,薛少師怎麼看。”
薛寒山的眉心微微動了動:“這些謠言是自四皇子誕生後才有的,想來應是有人見娘娘與陛下感情和睦,又誕下龍子,心生嫉妒,才會傳出此謠言來污蔑娘娘的清白。”
馮嚴青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他聽到薛寒山這番話後,回過頭向他看了一眼。
不愧是河東薛氏的人,三言兩語便化解了這危機。
“将軍快起身吧。”李徹這才想起地上跪着的章崇德。
章崇德也是在聽到他下令後,才敢起身。
王知見李徹不再談這件事,他立馬跪下開口說道:“陛下,是臣老糊塗了,才會聽信了那傳言。”
“行了,你也起來吧,身為朝廷重臣,就輕信謠言,理應受罰,那就罰你一年俸祿。”李徹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所以這件事就這麼翻了過去。
王知也不敢再說話,隻是悻悻地從隊伍中站了回去,在這期間,他曾悄摸的擡頭看了眼一直沒說話的馮嚴青,卻是看見那人朝他笑着勾了勾嘴角,吓得他立馬将腦袋低了下去,不敢再向馮嚴青所在的那處看去。
“近日邊疆來報,燕楚在西南一帶集結了不少的兵馬,他們兵馬強壯,西南已經連失了兩座城池,燕楚人燒殺搶奪,所過之處民不聊生,衆愛卿可有對策。”李徹一想起這事兒就覺得頭疼,卻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選來。
提到西南一事,馮嚴青這才上前一步站了出來,說道:"近來關于大将軍的謠言頗多,不如讓章将軍帶兵前去,收回失地,也正好能堵了百姓的幽幽衆口,如何?"
李徹聞言擡頭看了馮嚴青一眼,繼而又将目光轉向章崇德,他張口問道:“将軍覺得呢。”
雖說李徹适才已經說不提這事兒了,但他心中肯定會存下疑慮,章氏也确實手握重兵,一直受到皇帝忌憚,倒不如趁此收回失地後,将兵權主動上交,如此一來,阿韫在宮中也才會安全。
思及此處,章崇德馬上開口答道:“臣領旨。”
早朝結束後,章崇德前腳剛回家,後腳李徹的賞賜便到了。
福公公看着小太監将東西放下後,才說道:“傳陛下口谕,将軍主動請纓收回失地,護佑邊疆百姓,實乃我北晟之幸,朕念其不日啟程,特賞黃金千兩,允其近日在家陪伴,不必早朝。”
“謝陛下。”章崇德和魏氏都行過禮後,這才站起身來。
他走至福公公面前,避開了其他的小太監,不動聲色的往福公公的手中塞了一袋銀錢:“不知娘娘最近如何?”
福公公見狀,他立馬将手中錢袋掂了掂,感受到手上傳來的重量後,肥厚的臉上霎時就堆滿了笑,他笑着将錢收入袖筒,說道:“您放心吧,娘娘金鳳之體,好着呢。”
“那就好,還望福公公在這段日子多多照顧她。”章崇德聽到他這麼說,又囑托了一句,才放下心來。
“那是自然。”福公公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小太監們,又轉過看向章崇德,笑眯眯的說:“好了,咱家還要回去複命呢。”
“公公慢走。”
丞相府。
馮嚴青懶散的靠躺在一張羅漢榻上,他将左腿曲起,又把左胳膊輕搭在上面,右手支撐着腦袋,雙眸微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