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被派去押送章缙的那些官兵,他們喝了雲裴加了料的酒,不等動手,就全都迷暈了過去。
但當時雲裴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麼處置他們,就被突如其來的刺殺打亂了計劃。
趙成好不容易找到了章缙,眼見雲裴帶着他跑了,立即就追了上去。
所以當那些官兵醒來之後,發現周遭打鬥的痕迹,當下就趕上二樓去看章缙所在的房間,隻見房門口躺着他們之前派上去的兩個人,早就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斷了氣。
看到房門大張,領頭的官兵瞬間覺得整個人仿佛如墜冰窟,弄丢了章缙,他回京就隻有死路一條了,他想趁着消息沒傳回京就逃跑。
但又突然想到京城裡還有他年邁的老母和妻子,一旦他跑了,馮嚴青定然是不會放過他的家人。
所以劉運昌隻能盡早坦白,實話實說,以此想來減輕一點自己的罪名。
但是當他回京要去見馮嚴青的時候,隻感覺整顆心都好似要破開胸膛跳出,猛烈又迅疾。
馮嚴青除了早朝在皇宮,其餘政務還是在丞相府處理。
去往丞相府的路,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
他感覺這條路像是有一輩子那般走的漫長又遙遠,但又好像是近在咫尺轉瞬即逝間就走完了。
門口的小厮好似是早就知道他要來,還不等劉運昌說話,他就搶先一步說道,“大人在書房等你。”
看到小厮的反應,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在來的路上他就想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馮嚴青必然是早在他們還沒回京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但馮嚴青沒說,那就是想要聽他親口說。
小厮帶着他向書房的方向走過去,一路上的奇花異草,假山涼亭,無一不透露出主人家的身份尊貴,眼下這般美的景緻,劉運昌卻是無心觀賞,因為每走一步他都感覺自己像是踩在刀劍上,他不知道自己将會面臨怎樣的危險。
他們走到一處房間門外停下,小厮進去禀報了,劉運昌被留在門口,心中慌亂導緻他木頭似的定在原地,隻能全神貫注的盯着那扇門。
不過幾息的時間,他就看到小厮從裡面走了出來,同時伴随着裡面傳來的一道聲音,“進來吧。”
聽到聲音,劉運昌不敢有半分耽擱,立即就走了進去。
馮嚴青正在細心的擦拭着手中的玉扳指,感覺到有人進來,他沒擡頭,繼續着手上動作。
劉運昌站在書房中間,他看着桌面上的香爐都快要燃盡了。
但是等了許久都不曾聽到馮嚴青問他。
劉運昌感覺自己的心緒也好像随着那香爐飄出的煙霧一樣,在空中相互纏繞着亂成了一團,他終于忍不住這煎熬,開口說道:“卑職有負大人所托,還請大人責罰。”
聽到他說話,馮嚴青也正好擦完了玉扳指,他拿着玉扳指舉在眼前欣賞,“弄丢朝廷重犯,你說,我該怎麼罰你好呢?”
馮嚴青突然擡起頭來,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裡蓄滿了明晃晃的笑意,嘴角也微微上揚,要是不熟悉他的人,看到他這幅樣子,必然會覺得他是個極好說話的人。
劉運昌雖然沒有見識過馮嚴青的手段,但還是略有耳聞。
他吞了吞口水,低下頭行禮,低聲說道:“卑職不敢妄圖揣測大人的心思,大人責罰就是。”
馮嚴青慢條斯理的将玉扳指重新套入大拇指,他習慣性的用食指去摩挲上面的紋路,像是在認真思考劉運昌說的話。
“人皮燈,骨做器,屍肉做獸食。”半晌,他笑着從口中緩緩的吐出了這幾字。
話音還未落,劉運昌就已經擡起了頭,他雙眼驚恐的朝着馮嚴青直直的看過去,面前的這副美麗的皮囊,此刻像是地府裡的惡鬼一樣,一聲聲的話語,都是在索要他的命。
劉運昌一下就跪了下去,他朝着書案慌忙爬過去,直到在與馮嚴青隔了一張桌案的距離才停下,焦急道:“大人!求您饒卑職一命,給卑職一個将功贖過的機會。”
馮嚴青看着他的動作,仍舊笑着,“可我更想看人皮燈,吹不滅,澆不壞,它比你這無用的東西更有趣。”
“大人,卑職錯了,求您饒卑職一命。”劉運昌眼神慌亂,他連忙趴在地上磕頭,希望馮嚴青能收回剛說的話。
額頭連續不斷在砸在地闆上,開始往外冒出點點血迹,殷紅的血順着他的眉心滑下,像是幾道蜿蜒曲折的疤,觸目驚心,為了表現自己的誠意,他用了最大的力氣磕頭,不敢停歇。
一聲又一聲砸地的聲音傳入耳中,馮嚴青聽的心煩意亂,剛才臉上還帶着的笑,漸漸的被收起。
他眉頭緊鎖,不想再跟劉運昌廢話,朝外喊了一句:“來人,把他帶下去!”
聽到馮嚴青喊人,劉運昌當下就急了,他手腳并用慌亂的爬着繞過桌案,想去抓馮嚴青的袍角,“大人,卑職知道錯了,還請大人饒我一命啊,大人——”
手還未觸碰到馮嚴青的衣擺,劉運昌就被衣服的主人一腳踹了出去,後背結結實實的撞在了身後的柱子上。
馮嚴青站起身,他理了理衣服的褶皺,然後才慢步的走到劉運昌面前,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隻見他突然彎下了腰,“你要是不願意,那換你的家人來做這人皮燈也好,如何?”
劉運昌還沒從劇烈的疼痛中反應過來,就冷不防的聽到這麼一句。
用家人換他一命,這跟他當時逃跑的結局,又有什麼區别。
馮嚴青看他目光呆滞愣住在原地,也沒了心思繼續逗他,正好外面的侍衛也進來抓住了他。
馮嚴青直起了身,他走到旁邊的軟榻坐下,用一支手支在矮幾上撐着腦袋,輕閉了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嗓音涼薄,“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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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午膳,賀蘭銘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被他派去照顧章缙的丫鬟蘭芝站在院中,一眼就看到了從院外回來的人,她邁着小步匆匆的向賀蘭銘跑過去。
賀蘭銘見她跑的這般急,停下了步子,問道:“出什麼事兒了嗎?”
“少爺,那位小郎君醒了。”蘭芝語氣欣喜。
畢竟照顧了章缙這麼多天,她還是頭次見到那小郎君神志終于清醒。
賀蘭銘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了笑,眼眸裡也帶了幾分驚喜,“那我現在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