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衡看着看着,嘴角竟不自覺上揚,多久沒見過這般鮮活的人了?
一碗下肚,柳清意猶未盡,拿過第二碗開始吃,肚中已半飽,因而這第二碗吃得就斯文了些。
這個時間,來吃早點的都是些碼頭工人和販夫走卒,柳清邊吃邊觀察這些人。
忽而她想到什麼,開口:“沈大人……”
沈之衡:“不必見外,喚我之衡就好。”
柳清:“沈大人,我被關進大牢的時候,獄卒把我的一顆銀疙瘩收繳了,不知沈大人可否做主,幫我把銀子要回來?”
沈之衡擡手給她到了杯水,搖頭,“那錢乃贓物,按律法需得沒收,你若需要錢,我這有,你先用着,不夠再與我說。”
說着,他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約莫是那銀疙瘩的十倍。
“不要你那臭錢!”柳清有意和他劃清界限,端起碗去了隔壁桌。
碼頭的力工是按件付工錢,扛一個大包給十文錢。
那顆銀疙瘩算是意外之财,沒了也便罷,但她扛大包的工錢可是實打實的辛苦錢。
因意外被關進大牢,導緻她的工錢還沒結,也不知下次再去碼頭,那工頭還認不認她這号人。
柳清盤算着,要不現在就去碼頭碰碰運氣,說不定那工頭還沒走。
剛這麼想着,隔壁桌落座一彪形大漢,嗓門極大地要了三碗豆面。
柳清一瞧,樂了,這不就是招自己當力工的工頭嗎?當即就找了上去,“大哥,工錢還沒給我結呢。”
工頭擡頭一看,是個年輕姑娘,不認識,臉色便不太好看,“哪來的小丫頭,敢跟老子要錢?活得不耐煩了?!”
他撸起油膩膩的袖子,露出胳膊上虬結的肌肉,試圖吓退柳清。
柳清早前扮作男人時貼的假胡子,在混亂中早已掉落,但她完全忘了,隻當這工頭想要賴賬,自然不肯幹休,一把揪住他衣襟,怒道:“欺負老實人是吧?速速将工錢付了,否則咱們去縣衙說道說道!”
沈之衡欲上前幫忙,被柳清推開,“沒你事,站遠點。”
那工頭被柳清拽得直翻白眼,嘴裡罵罵咧咧,卻在掙紮間,不小心碰掉了腰間挂着的一個小布袋。
布袋落地,灑出了些白色顆粒,隐隐閃着細碎的光。
柳清眼尖,一眼就認出那是鹽粒,更加不能放手。
那工頭見鹽袋掉落,頓時慌了神,也顧不得和柳清糾纏,彎腰就想将鹽袋撿起來。
柳清眼疾手快,一腳踩在那鹽袋上,大喝道:“沈之衡,這人随身帶着這麼多鹽,肯定和碼頭的案子脫不了幹系,快把他抓起來!”
那工頭發覺事态不妙,心知今日怕是難逃一劫,索性心一橫,猛地推開柳清,轉身就跑。
“别跑!”柳清早有防備,在他轉身的瞬間就追了上去。
沈之衡當機立斷,拉響身上帶的信号彈。
紅色火花在空中炸開,衙門裡的官差響應迅速,即刻往事發現場趕來。
柳清身形矯健,始終緊咬在那工頭身後,兩人一追一趕,竟跑到城郊的樹林裡。
“臭丫頭!你給老子等着!”工頭跑至一處,忽的停下腳步,回身放了句狠話。
“等你個頭!”柳清可沒工夫和他廢話,一個箭步沖上去,對着那工頭的肚子就是一拳。
工頭也不是吃素的,肥厚的肚皮堪比城牆,硬生生扛下這一拳。他怪叫一聲,反手就朝柳清抓來,柳清側身躲過,兩人扭打在一起。
官差們趕到時,正巧看到柳清一腳将人踹翻在地,把人高馬大的工頭按着打,一時竟不知該不該上前幫忙。
“都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幫忙!”沈之衡騎馬趕到,見此情形,連忙喝令道。
官差們這才如夢初醒,提着刀就沖了上去。
沈之衡翻身下馬,許是太過着急,腳下一時踩空,竟生生摔了個屁股墩兒。
柳清聽見動靜,分神朝沈之衡看了一眼,見他摔倒在地,頓覺好笑,“沈大人,你這身手也該練練了。”
“你還有心思笑!”沈之衡又氣又怕,“還不快過來!”
柳清還想再調侃他幾句,卻見沈之衡面色鐵青,頓時收了聲。正好官差也已就位,料想工頭跑不了,便不再多言,乖乖地朝他走去。
誰知,異變突生!幾支利箭破空而來,直直射向場中衆人!
“小心!”柳清驚呼一聲,下意識将沈之衡撲倒在地。
利箭幾乎貼着兩人的頭皮飛過,“嗖嗖”幾聲,釘在了身後的樹幹上,箭尾嗡嗡震顫。
柳清一天遇上兩次飛箭事件,心髒受不住,短暫地失去了思考能力,隻覺耳邊傳來沈之衡溫熱的鼻息,心中竟湧起一股陌生的情愫。
沈之衡迅速反應過來,将柳清護在身下,沉聲道:“别怕,有我在。”
柳清被他圈在懷裡,動彈不得,隻能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震得她腦袋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