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緩緩攤開手掌,露出一錠銀子:“我來還錢。”
秦暮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搖頭輕笑:“不過區區十兩銀子,姑娘不必如此介懷。”
“一碼歸一碼。”柳清語氣堅定,上前一步,将銀子遞到秦暮面前,“說好了是來幫工的,結果什麼忙都沒幫上,這銀子我不能收。”
秦暮并未伸手去接,隻溫言道:“既是如此,姑娘便留着做些私房錢吧,沈大人兩袖清風,俸祿微薄,姑娘手頭寬裕些,也能……”
“秦老闆這話,在下不敢苟同。”柳清黛眉微蹙,打斷了他的話,“我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懂得自食其力,無需他人施舍。”
“姑娘說的是,倒是在下唐突了。”秦暮接過那錠銀子,抿唇不再言語。
柳清直等着這人請她進府坐坐,但秦暮似乎并無此意,柳清等得尴尬,又不想就這樣離開,便沒話找話:“不知令妹現在可好些了?”
秦暮緩緩搖頭,歎了口氣才開口:“不甚樂觀,舍妹自落水後,雖身體已無大礙,但心情一直萎靡不振,這不,我此番外出歸來,就是去尋那能令人愉快些的辦法去了。”
“那可尋着了?”
“尋着了,過幾日恰有一支雜耍團經過清河縣,我已派人交涉,請他們來我秦府表演幾日,到時候姑娘若是感興趣,也歡迎來府上觀看。”
“……”
告别秦暮,柳清心情極好地去了趟雜貨鋪子。
她有了新的計劃。
她需要一個身份光明正大進入秦府探查,幾日後的雜耍團正是絕佳的機會。隻要她混進雜耍隊伍,住進秦府,不愁找不着機會打探消息。
眼下最重要的,是學雜耍。
“掌櫃的,來個大缸……大鐵環有沒有?能鑽人的那種?……對了,再來點火油!”
柳清在雜貨鋪裡大肆采購,買的都是尋常人家甚少用到的東西。因而雜貨鋪的掌櫃忙得滿頭汗,才堪堪将她所需之物湊齊。
東西太多,柳清一個人拿不了,便請了兩個小厮幫忙送貨。
小鏡子見她這副架勢,吓得不輕:“我的姑奶奶,您這是要做什麼?”
柳清特意尋了個單獨的院子,把東西一件件安置好,叉腰笑道:“我要學藝。”
……
半下午的時候,府裡來了不速之客。
沈之衡在縣衙還未歸家,柳清便頂着女主人的名頭前去待客。
廳堂裡,一女子衣着華麗,手拿一把精緻團扇,正慢悠悠地搖着。不是别人,正是那落水事件的當事人,秦然。
秦然身旁的丫鬟手裡捧着一個精緻木箱,也不知裡面裝着什麼寶貝。
“秦姑娘,你怎麼來了?身體可好些了?”
上午還聽秦暮說,這人心情不佳,狀态不甚樂觀,沒想到下午就出來串門了。柳清雖對她心懷芥蒂,但仍大方招呼。
秦然見到柳清,放下團扇,起身施了一禮:“沈大人幫小女子抓到了歹人,小女子特意備了些西域進貢的香梨,聊表謝意。”
說着,便示意丫鬟打開木箱,隻見裡面整整齊齊碼着黃澄澄的香梨,個個飽滿圓潤,非尋常人家可見。
柳清心中納悶,那日抓捕犯人,明明是秦府的護衛和縣衙的官差們忙前忙後,沈之衡根本不在場。
再說,就算要道謝,也該去縣衙才對,怎麼巴巴地送到她這裡來了?
見柳清不語,秦然掩嘴輕笑一聲:“這位想必就是沈夫人了吧?”她上下打量柳清一番,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原來沈大人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倒也稀奇。”
柳清當下覺着不對勁,正要發問,又見秦然掩着口鼻,故作驚訝道:“沈夫人這是打哪兒回來?怎麼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柳清剛練了噴火,身上許是沾了火油味,但她不便向秦然解釋,隻得忍了這番陰陽怪氣。
況且這小姑娘才年十五,一個孩子罷了,不與她計較。
秦然見柳清不答話,還當她是怕了自己。畢竟秦家可是清河縣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而她柳清,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孤女。
思及此,秦然不由得放寬了心,心想這趟門出得真舒心。
她此番前來,正是為了會會這“沈夫人”,如今看來,不足為懼。
秦然心中得意,狀似無意地摸了一下手腕上晶瑩剔透的翡翠镯子,又輕輕扶了扶頭上那支雕工精美的碧玉簪,這才在丫鬟的攙扶下,弱柳扶風地離開了。
柳清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心中一陣厭煩。
她不知這秦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自己原本的好心情,已被她攪得一幹二淨。
所以,當晚沈之衡回府時,桌上并沒有他慣常吃的飯菜,隻有一箱黃澄澄的香梨。
沈之衡拿起一個梨,想問問柳清這是哪來的,卻隻換來她一個冷冰冰的“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