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被官府抓走的事,很快便在雜耍班子裡傳開。
并連累得整個班子都要接受官府盤查,表演自然也要暫停,一時間人心惶惶。
班主氣得吹胡子瞪眼,破口大罵:“真是晦氣!好好的招個新人,竟招了個惹禍精進來!”
其他成員也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沒想到混進個細作,這下好了,也不知秦老闆還給不給結工錢。”
“誰知道呢,看官府那邊怎麼判吧……”
當天下午,柳清倒是被放了出來,隻是臉色不太好看,是被沈之衡親自押送回來的。
一路上沈之衡都冷着臉,一言不發,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寒氣。
到了沈府,沈之衡嚴肅警告柳清,不許她再插手秦府之事,更不許她再踏入秦府半步。
說罷,隻冷冷丢下一句“晚些時候再收拾你”便揚長而去,留下柳清一個人在原地惴惴不安,滿腦子都是沈之衡會如何“收拾”自己。
柳清打了個哆嗦,倒不是吓得。她從湖裡被撈上來,還沒換衣服,這會兒被秋風一吹,凍得眼淚險些流出來。
她實在是太委屈了,查個案子怎麼就那麼難?
越想越委屈,柳清吸了吸鼻子,決定先去洗個熱水澡壓壓驚。
誰知她剛踏進後院,便聽到牆角處窸窸窣窣一陣響動。那處角落堆着雜物,平時極少有人過去,以至于生了不少雜草。
柳清心生警惕,放緩腳步準備過去一探究竟,腦中突然閃過前些日子府裡鬧刺客的情形。
沈之衡當時怎麼叮囑她的來着?先喊人?還是先跑?
正猶豫着,那雜草叢又窸窣擺動幾下,從裡面鑽出個黑黢黢的頭頂。
“抓刺——”柳清張口就喊,但喊到半截硬生生停下。
石頭費力地蛄蛹了兩下身子,仰起一張慘兮兮的小臉,“柳姐姐,我過不去了……”
半個時辰前,石頭随雜耍班子也進入秦府,一直在後台尋他阿姐的蹤迹,尋着尋着,突然聽到湖那邊傳來一陣騷亂,好奇湊過去一看,發現是說要幫自己找阿姐的柳姐姐被官差抓了。
石頭心急如焚,想也沒想就跟着人群往外跑,結果被班主抓回來又打一頓。
好在班主被官差叫走談話,他便趁機溜出秦府。去了縣衙,衙役把他當乞丐趕走,他便偷偷藏在附近,直到看見柳清被縣太爺押着進了沈府,才跟了過來。
石頭年紀雖小,卻是個機靈的,知道走正門肯定會被趕出去,便尋了個狗洞往裡鑽,沒想到正好鑽進了柳清所在的院子,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他被柳清從狗洞裡拽出來,四下一打量,問:“柳姐姐,縣老爺把你關在這裡做什麼?”
“他呀,看上我了,要娶我做縣令夫人呢。”柳清揉了揉鼻子,臉上油彩抹得更亂,這話說得一點信服力也沒有。
秋風漸緊,柳清接連打了兩個噴嚏,隻覺渾身發冷,心知再耽擱下去怕是要染了風寒,便想喚小鏡子過來幫忙沐浴更衣,誰知喚了幾聲都不見人影。
“柳姐姐,我去燒水!”石頭有眼力見,當即就要去提水缸裡的水。
“哎!”柳清急忙攔住他,“不用,你身上還有傷呢!”
她轉頭吩咐一旁的小厮:“去,燒點熱水來。”
又喚來管家:“帶石頭去換身幹淨衣服,再讓他吃點東西。對了,别忘了請府醫來給他看看傷。”
折騰了一個時辰,柳清終于梳洗完畢,抱着暖爐坐在屋裡吃茶點。管家領着打理完畢的石頭進來複命。
石頭穿上了府中廚娘孩子的一件粗布短衫,衣服明顯大了些,空蕩蕩地套在他瘦小的身上,更顯得他身形單薄,惹人憐惜。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卸去僞裝的柳清,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忍不住贊歎道:“柳姐姐,你真好看!”随即恍然大悟般點點頭,“難怪縣老爺把你關在這裡。”
柳清掩唇輕笑,溫言道:“來,吃些茶點。”說着便拉他近前。
石頭卻怯生生地後退了半步,兩隻小手不安地攪着衣角,嗫嚅道:“柳姐姐,我聽班主說,官府要查我們,不許我們走了……”說到此處,小臉上滿是焦慮和擔憂,“姐姐,你說他們會不會把我們抓起來啊?”
“别怕,不會有事的。”柳清柔聲安慰,“他們隻是例行問詢罷了,說不定還能幫着找到你阿姐呢!”
“柳姐姐,那你還會回雜耍班子裡去嗎?”
柳清微微歎了口氣,搖頭說道:“恐怕不能了。”
雜耍班子因她停工,班主怕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她要是再回去,指不定會受什麼罪呢。
而且沈之衡這段時間恐怕會盯她盯得更緊,她不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