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瞬間,畫面又變了。
下一個畫面是産房裡,女人正在痛苦的生産,接生婆拿着剪刀候在床邊,幾個下人忙碌的跑進跑出,拿着臉盆打熱水。在産房外面,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男人正在焦躁的踱步着,看上去似乎是這個女人的丈夫,也是這戶人家的老爺。然後随着産房裡的一聲啼哭,孩子出生了,中年男人聽到嬰兒的哭聲,立刻沖進産房,一把就從接生婆的手裡搶過嬰兒,大步流星的就往正廳大堂裡走。然後他走到大廳裡,大廳正前方擺着一張巨大的供桌,供桌上擺的正是那五個模樣奇怪的菩薩,男人跪倒在供桌前,先是拿起供桌上的毛筆,在嬰兒的全身寫下那一句句細細的梵文,然後突然又拿來一把小刀,毫不留情的就往嬰兒的側腰上割去,割出了一個巨大的血口,對着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小碗擠出鮮血,一擠就擠了小半碗。然後擠完後,男人像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對于這個嬰兒的憎恨,怒吼一聲,就把小嬰兒狠狠的砸在地上,再端着這半碗血水,恭恭敬敬的撒在了那五個菩薩雕像的身上。神奇的是,當血水淋在泥巴做的菩薩雕像身上後,那鮮紅的血水立刻就被吸收了進去,而這幾個菩薩身上的彩漆瞬間變得鮮亮起來,仿佛吞噬血水的活物一般。
接下來的畫面又是極快的閃爍過去,雜亂且毫無邏輯,我勉強在這些畫面中辨認出了一些内容,這些内容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又極度驚悚,讓我在驚恐中摸不着頭腦。
第一個畫面是一個古代的宅院,模樣很古樸,也不是很大,就是一戶普通的人家。這戶人家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但是房間裡亮着燭燈,把整個房間照的朦朦胧胧的一片昏黃。這時鏡頭又轉到了這戶人家的廚房,這家廚房有個挺大的竈台,是古代那種燒柴火的土竈,竈坑裡正熊熊燃燒着一把大火,把整個廚房燒的熱熱暖暖的。然後竈台上放着個挺大的瓦罐,應該是盛米的米缸,隻是這米缸好像底部破了一個洞,不斷有潔白的米粒從這個洞裡漏出來,全都掉到了地上。這時鏡頭又給了米缸内部一個特寫,米缸裡的米已經快要見底了,再漏下去,米就要全漏光了。
然後下一秒,鏡頭來到了這戶人家的卧室。卧室不大,裡面就一張床,床上撐着一頂紗網的蚊帳。隻是這蚊帳不知被誰給撕破了,床上的一床織錦綢緞被子也被人扔在了地上,兩個枕頭一個擺在床上,一個扔在地上。
接着畫面又是一轉,轉到了這戶人家的客廳裡。客廳裡也沒多少家具,隻擺着一張吃飯的八仙桌,幾把長凳。隻是這客廳裡有個後門,這後門的門闆不知是被誰給卸了,大門敞開着,屋外的冷風不斷的‘呼呼’吹進來,把客廳裡點着的燭燈吹得火光搖曳,在屋裡投下了一晃一晃的陰影。
本來這屋子的畫面并不可怕,甚至可以說有些溫馨,但是下一秒!電視機上的黑白畫面突然一陣嘈雜的閃爍,突然之間!一個可怕的人影出現在了屋子的正中間!那正是一個穿着一身血色的中式嫁衣,盤着一頭黑亮的新娘發髻的女人!
那個女人歪着脖子,腦袋往一邊耷拉着,她的頸部大動脈上破了好大一個血口,正在簌簌的不停往外湧出鮮血。然後再看這新嫁娘的身體,這時她那身喜服上面密密麻麻的破了無數個小口子,連同血肉一起,仿佛淩遲一般,然後每個小口子上,都塞了一顆潔白的米粒,這新嫁娘的身體就如同一個巨大的米缸一樣,将所有米都收藏了起來。
最可怖的還是她那張臉。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五官,事實上準确的說,這時她的臉上被慘白的宣紙一層層的糊上去,一張臉仿佛像戴着個面具一般,隻能略微看到一點鼻頭的凸起。而這層宣紙面具上面,也密密麻麻的用黑色小楷豎着寫滿了咒語一般的梵文。然後畫面再一閃,這個可怕的新嫁娘被一根鋒利的鐵棍給釘在了那扇沒有門闆的後門上,用她那千瘡百孔,盛着米粒的身體擋住整個後門,讓外面的冷風吹不進來。如此,這間房子裡的燭光又恢複了平靜。
“嘩啦嘩啦嘩啦……”
電視機上不斷切換的畫面播放到這裡就結束了,屏幕上變成了嘈雜閃爍的雪花屏,然後下一秒,電視機‘哔’的一聲,突兀的關閉了。整個民宿的房間裡又陷入了一片讓人窒息的黑暗當中,這時我的腦子還沒從剛才的那些混亂詭異的畫面中出來,手搭在門把手都忘了轉動了,我幾乎忘了自己被鎖在這屋裡的事。我慢慢的,慢慢的重新适應這漆黑一片的房間,重新回想起剛才發生了什麼,這時我好不容易變幹的額頭又冒出了冷汗,我終于又重新記起了剛才的那種驚駭和恐懼。
于是手上用力,我又開始拼命嘗試開門,然後突然之間,我隻覺得刹那間整個背上的寒毛全都倒豎起來,這時我鮮明的感覺到,有一個冰窖似冰冷的人,正貼着我的背站在我背後。她跟我一般高,穿着一身滑溜冰冷的綢緞衣服,雖然此時我看不見,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那是件豔紅色的嫁衣……
“……”
我不敢動,甚至都不敢呼吸,這時我手腳冰冷,後背也冰冷,我不知道這樣的情況該怎麼辦才好。可背後的那個新嫁娘也不動,就這麼緊緊的貼着我,我能感覺那死屍一般的冰冷從她身上傳來,就這麼滲入我的身體,這讓我恍惚間産生了一種錯覺,她是想通過這種方法來和我融為一體,她在用她的陰冷滲透我,吞噬我,直到我的皮肉徹底與她的黏連到一起,我的内髒和她那腐朽發黑的器官融合在一起,直到我成為寄生在她屍骸上的一塊跳動的活肉為止。
“!!!”
這樣的想象讓我更是驚駭不已,這時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再也忍不住了,于是慢慢的,慢慢的,我的眼珠子悄悄轉到了一邊,然後順着餘光所及的範圍,慢慢的轉過頭去……
一張紙糊的,慘白色沒有五官的臉,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這一眼讓我的頭皮整個都炸了起來。而下一秒,從這張煞白宣紙糊成的人臉面具上,突然冒出了無數條發着白光的,像是長長的活蟲子似的亂扭的白線,這一大蓬發光白線直直的朝着我的臉我的身體撲來,然後瞬間就鑽進了我的皮膚裡消失不見。我隻覺得一股寒氣沿着渾身的經絡滲入骨頭裡,凍得我牙齒都顫的咯咯響……
“好的,現在為您開燈,拉開窗簾。”
突然這時,電視櫃上的小度智能音箱閃爍了下,莫名的回答了一句。然後下一秒,‘啪’的一聲,屋裡的電燈全亮了,一直拉着的厚厚的遮光窗簾也自動的拉了開來。窗戶沒關緊,開着一條縫,這時屋外的新鮮空氣随着初秋的暖風吹入我的鼻腔,整個人一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這時我猛的一轉身,到處打量着這個屋子的角角落落,哪裡還有那個鬼新娘的身影??剛才的一切莫非是我的幻覺??然後我再一轉門把手,這時的門也能輕松的打開了,我猛的打開大門跑出去,跑到走廊上,剛才一直糾纏着我身體的那股子陰冷終于散去了,身體漸漸的變得暖和起來,我這才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
很顯然,我又一次見鬼了。從前天晚上開始,連續兩個晚上都見鬼了,不管我是在自己的家裡還是住在外面,似乎隻要我單獨一個人呆着,就會被厲鬼給纏上。難道……,在那件冥婚事件解決之前,我不能再一個人呆着了??必須要在人多熱鬧的地方呆,而且晚上也不能再一個人睡覺了,我必須找個人跟我一起睡,哪怕不睡在一張床上,睡在一間屋子裡也好啊。
可問題是,我上哪去找這種人啊??
想到這裡,我立刻就拿起手機翻起了通訊錄,想找找有沒有能借住一晚的人。我是個沒什麼社交的人,也不喜歡交朋友,大學畢業以後就基本和以前的同學不來往了,步入社會以後也沒能交上朋友,我對着通訊錄翻開翻去,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一個能聯系的。我看來看去,想來也隻跟小橘比較熟一點,我倆又都是女孩,要是能在她家住一晚就好了。
于是我立刻就給小橘發了一條微信。
何故:小橘,好久沒聯系了,最近你還好嗎?
何故:你這幾天在杭州嗎?
小橘:我挺好的啊,倒是你,真難得給我發信息。
小橘:這幾天我不在杭州,我去三亞度假了,要住一個星期,有啥事嗎?
何故:啊,你不在啊……
何故:那沒事了,哈哈,祝你度假愉快哦……
哎,在這個節骨眼上,小橘竟然不在杭州,看來我沒法找她借住了。
然後又對着通訊錄翻來覆去的看了看,最終我的目光停留在了白夜的電話号碼上……,看來到最後,我還是得去求他幫忙。隻是一想到要在他家過夜,我的心理還是有點别扭,畢竟孤男寡女的,他又說喜歡我,我也喜歡他,真要住他家裡,萬一我倆發生點什麼那該怎麼辦,我還沒做好那種心理準備。
不過當然了,我很信任白夜,我很确定他不會是那種強迫女人的人,如果我說不要,他肯定不會勉強我。如果我們真要睡在一張床上,我想他最多也就抱抱我親親我,不會發生别的。
這麼一想,我有點放下心來,然後先是迅速的回房收拾了一下東西,便下樓退了房。這時是晚上的六點,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不過剛經曆了一次厲鬼纏身,我又驚又怕的一點胃口都沒有,啥也吃不下,于是我走出民宿沿大街走着,剛好路過一家肯德基,我看裡面人還挺多的,就走了進去,點了一杯雪頂咖啡坐下,然後就給白夜打去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