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神喽!走,都去拜神!”
男人的一聲大喊之後,這時戲台空地上的那些抽煙聊天的村民們,全都開始往村裡更深處的一個方向走去,野哥連忙拉住其中一個大爺的手,問他道:
“大爺,你們這是要去幹嘛啊??”
“不是說了嗎?要去拜神啊,隻有拜神過後才能開始正式迎親。”
“哦?那拜的哪個神啊?”
“是五通神!五通華光增福菩薩!剛才戲裡不是演了嗎?拜五通菩薩,菩薩會保佑咱們發大财!哈哈哈,你們也去拜拜吧,不拜不能參加等下的迎親,必須先拜了神才能去。”
“原來如此啊!”
說完這個,這一身孝服的大爺就跟随在其他村民身後,往村子的深處走去了。這時野哥就對着直播間的觀衆們說道:
“家人們,你們聽見沒??咱們等下要先去拜神,拜一個叫五通菩薩的神,然後再去迎親。……對了,到這裡家人們都該明白了嗎??為什麼我剛才說今天這村口大席不是白事也不是紅事,而是兩者的結合,那正是因為——今晚的這場婚事,正是這通幽村邊家,迎娶那個喝農藥自殺的網紅施詩的冥婚婚禮儀式!!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家人們,今天野哥可要帶你們開開眼了,家人們趕緊點擊轉發野哥的直播間,讓更多人都來鑒證一下這史無前例的冥婚儀式!”
野哥這麼一說,直播間瞬間就沸騰了,粉絲們七嘴八舌的讨論着這聞所未聞的冥婚,還有一些人在讨論着剛才看的那出戲,以及那個詭異的怪神五通菩薩。我和野哥一邊低頭看着直播間裡的這些評論,一邊跟在那些村民的身後,一起往村子的深處走去,就這麼走了十多分鐘,又走到了村子靠後地方的一塊空地上,我一看,那塊空地上修着一個很小很小的廟,兩米寬,三米高,說是廟不如說這是一個較大的神龛,神龛裡供着一個泥塑金身的菩薩,這菩薩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五通神。
我仔細看這個金身菩薩塑像,他倒是隻有一個頭,但是腦袋四周一共有五張臉,各自表情不同,或笑或怒,每張臉都長得十分猙獰可怖。然後他的穿着也跟剛才戲裡演的一樣,裡面是盔甲,外面是佛衣,頭上戴着銅錢官帽,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神佛,我懷疑是這個通幽村專門祭祀的地方神或者是某種邪神。
在這個神龛前還擺着一張巨大的紅木供桌,供桌上插着三柱香,放了一些水果貢品,還放着一隻細細的毛筆和一盤墨水,供桌前擺着一個用來磕頭跪拜的墊子,然後這些村民便一個接一個的跪在墊子上,朝着神龛裡的五通神磕了三個頭,随後他們便做了一個讓我十分震驚的動作。
每個村民跪拜完五通神以後,都不會馬上站起來離開,而是雙眼緊閉,靜靜的跪直在墊子上等着。然後旁邊便會走來一個看上去輩分很高,德高望重的大爺,這個大爺是這個通幽村的村委會主任,也就是村長,姓邊,名叫志國,村民們都叫他志國爺爺。這時我看見這個志國爺爺的樣子,吓了一大跳,因為此時,他也是一身披麻戴孝的白衣,腦袋上戴着頂孝帽,而他裸/露在外的臉和雙手的黝黑發皺的皮膚上,全都豎着畫上了一句句細細的梵文,一整張臉還有手畫的密密麻麻的好幾豎排黑字,真是怪吓人的。然後每個村民跪拜完五通神之後,志國爺爺都會拿着那支細細的毛筆,浸了墨汁,細細的在他們臉上手上一遍一遍重複寫着那句梵文,寫完之後,志國爺爺便會退下,村民們重新雙手合十,再次對着那個五張鬼臉的五通神塑像跪拜一下,邊跪邊在嘴裡念着那句我已經倒背如流的咒語:佛答華光哈沙拉母。
這個流程進行的安靜而迅速,那些村民像是早已熟悉這個怪異的祭拜流程似的,誰都不說話,在這個小廣場上安靜的排着隊等着輪到自己。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前面四五十個村民全都跪拜過五通神了,臉上也全都畫上了咒語,隻剩下我和野哥,以及那個兜帽男三人組沒有畫。說起這個三人組,之前看戲的時候他們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一直沒看見人,可這時突然出現在這個小廣場上了,就排在我和野哥的後面。這時我瞧瞧的轉頭偷看着他們,沒想到那三個人也正看着我,除了兜帽男之外,另外兩個人也用一種很是仇恨的眼神望着我,看的我莫名其妙的,好像欠他倆幾百萬似的。
這兩個人,一個看上去像個二次元宅男,一米七左右微胖,頂着個鍋蓋頭,戴着副眼鏡,穿着件畫了動漫美少女的文化衫,另一個也差不多身高,但是這個男人長得很帥,可以說是非常帥,眼睛又圓又大,鼻梁又挺又直,發型服飾也很時髦,看上去有點像是漫展上那種帥氣的成男COS。但是怎麼說呢,……不知為什麼,我總是有點懷疑他的性别,可能是他的臉型太過柔和了,沒有男人的那種棱角,他穿着個無袖迷彩背心,露出兩條胳膊來,雖然相比起正常的女人,他的肩膀手臂肌肉顯然是練過的,有明顯的肌肉量,但整個肩膀跟旁邊的那個兜帽男還有鍋蓋頭眼鏡男比起來,還是略窄一點,而且他的皮膚非常白皙細膩,沒什麼體毛,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我很迷惑,懷疑他的性别。
于是我又假裝不經意的,往他脖子上瞅了一眼,如果,如我所料,脖子的中間并沒有凸起的喉結,這個打扮時髦的短發帥哥,其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隻是我不明白,一個女人為什麼要打扮的跟男人一樣呢??她有男裝癖?或者是女同裡的T?又或者是個跨性别??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該你們了,年輕人,過來拜神。”
我正琢磨着那個男裝女的事,這時神龛前面的志國爺爺突然朝我們幾個招了招手,一張畫滿了細細密密黑色咒語的老臉皺了一下,便露出個笑來,指了指我們又指了指五通神的神龛,重複道:
“來拜神,畫咒,不拜神不能參加迎親的。”
“啊??邊村長,我們這些外人也要拜神啊??還要在臉上畫上這些梵文咒語??這……,這不用了吧,我們又不是村裡人,來這隻想旁觀一下婚禮現場,拍拍視頻,咱幾個就不用拜神了吧??”
祭拜邪神以及臉上畫上咒語這件事太過詭異,野哥顯然已經意識到今晚的事情不太對勁,不是單純的冥婚儀式那麼簡單,于是他本能的就想拒絕志國爺爺的要求。可是野哥這麼一說,志國爺爺原本笑皺了的一張老臉,瞬間就變了臉,嘴角一沉印堂一黑,露出個勃然大怒的表情,道:
“不拜神,你們這些外地人就出去!滾出村子!不準參加迎親!”
“對!進村竟然不拜五通菩薩,竟敢對神不敬,小心遭報應!”
“快拜!快拜!不拜神今天你們一個都别想走!”
村裡輩分最高的邊家爺爺這麼一怒,這時那些已經拜過神畫過咒,正站在這個小廣場上抽煙聊天的村民們全都圍了過來,一個個的都用種非常陰鸷而兇狠的眼神盯着我們幾個。明明他們剛才在村口大席上吃飯的時候都挺和善的,但拜過神臉上畫上咒之後,他們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野蠻且充滿暴力,還有點猙獰的怪異。這些村民此時把我、野哥還有那三人組給團團圍住,一副我們要是不拜神,就要下狠手讓我們成為失蹤人口的架勢。
“……”
一看這情形,我心道不好,似乎拜神是這個村裡天大的事,膽敢對神不敬是觸了這些村民的逆鱗,足夠引發他們的怒火,令他們做出些兇狠而喪失理智的事來。我跟野哥對視一眼,他顯然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錯了,于是連忙擺着手,陪着笑對志國爺爺說道:
“哎,哎哎!!邊村長,真是對不起,我剛才的意思沒表達清楚。咱們幾個沒有對神不敬的意思,就是,就是……,就是咱們是外地人,拜神這麼嚴肅的事,讓咱們這些外人插進來不好吧,拜神這麼大的事,隻能咱們本村人參加嘛……,您懂我的意思嗎?”
野哥絞盡腦汁的解釋,想将我們和村民之間緊張的氣氛緩和下來,但他實在找不出什麼好聽的理由來,一通話說的颠三倒四沒有邏輯,越說反而那些村民的表情越是殺氣騰騰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冒犯,有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甚至樓起袖子上前一步,想要來揍我們的樣子。
好在那個志國爺爺還算理智,他原本震怒的表情微微斂了斂,刻滿魚尾紋的眼睛眯起來,盯着我們幾個人來回看了幾眼,好像在算計着什麼,然後便一擡手,阻止了那幾個想上前的村民,對野哥說道:
“我們村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管是誰,隻要進了村,就一定要拜神,拜過神的人才能參加村裡的活動。我知道你們這些外地人是想來拍視頻,我也不阻止,但是隻有一個條件,你們必須先拜神,才可以跟着我們去迎親,參加接下來的婚禮。”
“呃,那就是不拜不行了呗……”
志國爺爺說的還算客氣,但我心理清楚,他這已經是下了最後通牒,假如我和野哥還是不肯拜神的話,輕則被趕出村去,重則可能會被痛打一頓,再随便丢進這大山溝裡自生自滅,……無奈之下,我跟野哥對視了一眼,野哥沖我挑了挑那雙淩亂的粗眉毛,又指了指手裡還在直播的手機,意思就是要我從了志國爺爺的話,老實拜神。
面對他的目光,我有些猶豫的微微撇開了頭,……老實說,我是真的不想拜那個五通神,因為當時我在那個民宿電視裡分明看到了,這個五通神是個邪神,村裡的人一直在用血祭供奉他,所以一旦拜了他,臉上再畫上那段詭異的咒語梵文,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