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如果不徹底破壞幽泉的話,這個元辰宮就無法被破壞,即使我現在點火燒了元辰宮,那些死去邊家人的靈魂也會在幽泉的影響下無限複活,瞬間再把這裡重建??……是這個意思嗎?也就是說,假如不破壞幽泉,你的靈魂就永遠無法得到拯救。”
“嗯。”
施詩雙手抱膝的在這花園暴雨下的泥濘土地裡蹲了一會兒,凝望着遠方,末了,她站了起來,依舊背對着我,她舉起一隻手,直直的指向了前面的一個方向。
“而且被困在這裡的不光是我,還有……她們,和他們。”
“她們和他們?那又是誰?”
“是這一千年來所有被獻祭殺害的新娘,還有難産死去的女人,以及所有那些為了獻祭五通神而被放血,流幹鮮血而死的無辜嬰兒。他們所有人的靈魂都在這個元辰宮裡,就在那裡,我希望,如果你要救我的話,也把他們一起給救了。”
“原來是這樣,他們的靈魂,也在這裡嗎?”
“嗯,就在那裡……”
施詩一邊說話,一邊蒼白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的重新朝我轉過身來。然後這時,突然‘噼!’的一聲,這下着大暴雨的心靈世界的天空中,瞬間天色完全暗了下來,一道驚雷從天而降,撕裂黑暗的天空,閃出陣耀眼的白光來,而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此時整個心靈世界的樣子在刹那間變了,變成了一個冰冷刺骨又巨大無比的,好像地底挖的地窖似的地方。而此時,施詩站在這個地窖的中間,她的模樣也變了,烏黑的長發盤起來,身上穿着豔紅刺目的中式嫁衣,她頭上的黃金鳳冠在腦袋兩邊垂下兩條金鍊子流蘇,随着她頭的擺動輕輕的搖晃,……此時施詩的樣子變得讓我陌生又恐懼,她的臉完全陷在黑暗的陰影裡,慘白的臉上沾着不知是誰的血迹,她的眼神晦暗又陰森,充滿了強烈的非人感,這讓我再一次認識道,她本質上是個死人,都說人心難測,而死人的心更加難測。
“她們就在這裡。”
施詩那雙占滿了整個眼眶的黑眼珠盯着我,再次說道,可明明她的嘴唇根本沒動過,那聲音好像自動鑽進我腦袋裡似的,……然後她就伸出一隻手,指着地上,我震驚的發現,這隻在寬大中式嫁衣袖子下的手,在手腕這裡被齊齊割下,露出裡面紅的發黑的血肉和中間白色的骨頭,還有散發着濃郁鐵鏽味的褐色血液在不斷的滴下,……她沒有手,然後我瞬間想起來,剛才在廚房裡看到的那個米缸,有一隻人手堵住了米缸底下的破洞,原來這就是施詩靈體的手……
施詩用那隻沒有手腕的手指着地下,然後突然之間,我的整個視線就像電視機雪花屏一樣熒光閃爍,就在一瞬間,突然一種極度的陰冷和一股濃烈到讓我想吐的血腥味席卷過來,那種冰冷是冷在骨頭縫裡的,就算在夏天的大太陽底下曬着都熱不起來。
“!!”
這瞬間過後,我的視野恢複正常,而我震驚的發現,此時在這個巨大黑暗地窖的四壁上,密密麻麻的挂滿了一個個半透明的青灰色皮膚,戴着鳳冠,穿着紅嫁衣的女人,她們一個個的都垂着臉,四肢無力的落下,看上去像是死了。然後在施詩周圍的地上,還躺滿了一個個果着灰白身體的嬰兒,這些嬰兒看上去像是剛出生不久,他們全都七竅流血,灰白的身體沾滿了褐到發黑的血迹,東倒西歪的躺在已經凝固的血泊裡。
“這,這是……!!”
看到這駭人的一幕,這時我的心髒又急速的跳動起來,……我驚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這地窖缺氧般的鼻塞和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讓我呼吸困難又很想吐,我忍不住幹嘔了幾下,然後強忍着反胃的感覺,再次看向施詩,然後問她:
“這些人……,這些女人和孩子,她們就是這千年來被邊家獻祭了的新娘和因血祭而死的嬰兒嗎?”
施詩依舊沉默的盯着我,沒有說話,但我心中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然後這時,我雖然心理害怕,但又有種強烈的好奇湧了上來,我忍不住四下裡轉頭去看那些被釘在牆上的嫁衣女人,但是當我的視線掃過其中一個時,突然間她擡起頭來,那雙漆黑無神的瞳孔跟我對視着,然後就在那一瞬間!她死前所經曆的景象,還有當時驚恐焦慮絕望的情緒,全都一股腦的湧進了我的大腦裡!
救命——!救命啊,來人啊——!
還想往哪逃??乖乖受死吧!你以為他娶你是喜歡你嗎??你隻不過是個工具,隻要把你獻祭給五通神,我邊家又能榮華富貴三十年!
不會的,不可能!他親口跟我說過,他想我念我愛我,要跟我厮守終身,他對我那麼好,怎麼會騙我??
哈哈哈,邊家人哪有什麼情根深種,一切都不過是場戲罷了,你就死心吧!你越絕望,越痛苦,獻祭給五通神的能量就越大,接下去我要讓他親手一刀刀的淩遲你,把你的四肢砍下來,挖出眼睛,搗破耳膜,割斷舌頭,讓你不能看不能說不能聽,活活痛死!你就在絕望中後悔為什麼會遇到他吧!哈哈哈哈!!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死去,我好恨,我好恨啊……!!!!
“!!!”
就在一瞬間,這女人極度的驚懼、疼痛、憤怒的情緒将我的心髒緊緊攥住,我仿佛也跟着她親身經曆了一遍這臨死前的人彘之刑,極度的痛苦和無從發洩的怒火讓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突然抱頭大聲尖叫了起來,又是哭又是叫,全身都好痛,我用力用指甲扣着皮膚,在手臂上劃下一道道血印子,卻依然難以緩解這種被愛人背叛的怨恨。
然後下一秒,當我還在極度痛苦中,兩隻眼睛茫然的在這個地窖四處遊移着,我卻發現那些挂在牆壁上的女人,此刻已經全都朝我擡起了頭,她們齊刷刷的盯着我看,而跟她們一對視,她們死前的景象和情緒,就全都湧入了我的腦子,那無數婚前的欣喜,婚後驚恐的逃亡和尖刀落下來時的痛楚,這一切的一切在一刹那間将我團團包圍,我極度承受不了這洶湧的情緒,感覺精神都快要崩潰了。可是這還不止,緊接着我一邊在這些女人臨死的幻象中掙紮着,卻又突然聽到很多嬰兒‘哇哇’的哭喊聲。我強撐着往聲音傳來的腳下望去,卻看見那些血祭而死的嬰兒,一邊七竅流着血,一邊鐵青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成群結隊的向我爬過來……
“啊啊啊——!!!”
就在這一刻,我的精神徹底崩潰了,我再也支撐不下去了,一邊尖叫着一邊轉頭就跑,也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就一直發洩般的漫無目的的往前狂奔着。這時在耳邊,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一聲急過一聲的響起,他在拼命的喊我,讓我醒醒,可我依然瘋狂的往前跑着,還對着空氣大聲喊道:
“我醒不過來!!我醒不過來!!我沒辦法從這裡出來!!”
可不管我怎麼跑,都隻是原地踏步而已。就在我的身後,那些被釘在牆壁上的皮膚鐵青的嫁衣女人,她們一個個的都從牆壁上掉了下來,然後在地上爬着向我靠近。她們伸手拉住我的小腿,拉住我的腳我的手我的胳膊,有的還站起來從後面把我緊緊抱住,讓我整個人動彈不得,她們的手冷的可怕,就如同千年的寒冰一樣,骨縫裡都絲絲冒寒氣。就連地上那些嬰兒也如同一條條青灰色的大肉蟲一樣滾着扭着向我爬來,那些嬰兒嘴裡長着白森森的獠牙,他們一碰道我,就一口咬掉了我身上的肉,然後笑着吞下去……
“好痛!!!滾開,你們都滾開!!放開我!!!”
何故——!快醒醒——!你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快點睜開眼睛看看吧——!!
我瘋狂的哭喊着掙紮着,耳邊那個男人的聲音越來越焦急,他拼命的想喚醒我,可這時我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甚至連這個男人是誰,我自己又是誰都想不起來了,隻是被恐懼的情緒驅使着掙紮,然後這時,就在我即将被那些鐵青的女人和嬰兒拉着,一起沉入幽暗的地下的當口,我眼睛突然一亮,這噩夢般的幻境突然消失了。
但我看到的,卻是下一個噩夢。
隻見在我面前,是個一臉兇相的通幽村村民,他手裡拿着我觀落陰時蒙眼的那塊紅布,疑惑又蠻橫的看看我,又看看布,粗聲道:
“你在搞什麼鬼東西??快起來,志國爺爺說,你們該去後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