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面無表情地轉頭看我,剛想開口說什麼(多半不是什麼好話,不過沒機會驗證了),就猛地舉起槍朝我身後一陣掃射。我連忙弓腰回頭,隻來得及看到有什麼東西栽回了水裡,然後就是大片粘稠的液體浮了上來。
“走,快點。”巴基說,伸手狠狠扯了我一把,“趁還來得及。”
我趕緊拔腿狂奔跟上他,大聲問:“那這些東西怎麼辦?肯定不止這麼幾個,我們就把它們留在這裡?”
“不然呢?你想留下來陪它們?”巴基反問。
“我的意思是萬一它們逃出去,然後、然後就像生化危機裡那樣,可怎麼辦?我的意思是,你看過生化危機吧?”
“中情局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屁股。你要是非得幫他們擦,我也沒意見。但别拉上我,我嫌臭。”
我剛想說什麼,忽然發現這不是我們來時的路。“喂,你是不是走錯了?”
“沒錯,跟着我。”巴基簡短地說,“之前那條路不能走,水壓太大出不去。”
這個基地頂部還有一個艙口,是供潛水器出入的。之前的入侵者多半就是從這裡撤離的。我們一路蹚着水往那邊跑,看到了不少他們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還有三五個躲在黑暗中的怪物向我們發起了襲擊。但它們的腦袋沒有子彈硬,所以嚴格說來也不是大問題。
就像某個笨蛋說過的那樣,能用子彈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幾分鐘後,我們終于開始沿着基地内部的樓梯往上跑,擺脫了仍在不斷升高冰冷的積水。但樓梯間四處都是濕淋淋的,就像被水沖過一遍似的。這個時候,我的壓縮空氣瓶已經快要空了。而巴基的更糟,他那個幾乎已經沒有多少剩下的空氣了。
“巴基?”我一直跟在他身後,無意間瞥到了他氣瓶上的剩餘含量,“你是不是喘得太厲害了?你必須放慢呼吸,這樣你會提前用光氧氣的。”
巴基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蓦然驚覺,他的臉色竟已難看得像死人一樣。我頓時大吃一驚,立刻伸手攙住他,然後加快速度往出口處跑。他沒有甩開我,很有可能是因為沒那個多餘的力氣了。
“聽着。”他在我耳邊低聲說,夾雜着刺耳的喘息聲,“我可能不行了。你得把我帶出去,帶到船上。然後把船的自動模式調成手動,往南開。”
“怎麼調?”我感到冷汗開始浸透我的内衣,“你不是說船上的程序被黑了嗎?”
“從外面直接關掉導航儀就沒問題了。”他說,聲音更低了,但掩蓋不住語氣中的痛苦。他說他不行了,我不覺得他是在開玩笑。在這種情況下,也根本沒必要詢問确認。
我能感到他靠着我的身體在劇烈顫抖。
但片刻後,我還是忍不住問他:“你不是在逗我吧?如果真能這麼做,咱們還用得着冒險跑這一趟?”
如果一早就能關掉導航儀手動開船,我們為什麼不早點這麼做?
“因為我必須知道這下頭有什麼,你這個傻瓜。”巴基說,然後突然咬緊牙關,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我被他吓得夠嗆,同時也發現他的氣瓶已經開始告警了。
媽的,真是禍不單行。
我架着他從頂部的樓梯爬上去,來到一個平台,但原本停放潛水器的地方空蕩蕩的。唯一的好消息是基地的緊急供電設施居然仍在勉強運轉,平台邊緣的操作台仍舊亮着光。
“先減壓。”巴基咕哝着,眼睛半睜半閉,“中情局的人應該快到了,我們的時間不多。”
“你閉嘴。”我讓他靠在我身上,然後飛快地在操作台上按了幾個按鈕,“我知道該怎麼做。你給我保持清醒。”
“這恐怕沒得選。”巴基似乎還扯了扯嘴角,但還沒說完,身子就開始往下滑。我一把抓住他,然後伸手摘下自己的呼吸面罩和氣瓶,迅速換到巴基身上。
操作台上的機器正在報警,盡職盡責地提示我違規操作,會導緻危險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八十六點七。我不得不确認了三次才讓這該死的程序繼續運行下去。
很快,基地的外殼就開始緩緩向兩側打開。我剛摘下面罩就發現自己幾乎沒辦法呼吸。不過這不是問題,等上面的水兜頭澆下來的時候,呼吸就是我最不需要擔心的問題了。
我抓緊巴基,在平台緩緩升起的時候迅速往邊緣處挪去,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剩下的,我就交給直覺和上帝了。
如果這些東西真的存在的話。
結果,水流要比我預想的要大得多,迎面拍過來就像是被水泥砸到臉上一樣。我用力抱緊巴基,另一隻手抓緊欄杆。平台嘎吱作響,但仍頑強地不斷上升,終于把我們推進冰冷的海水中。刹那間,水壓大到像是要把我們兩個壓縮成人肉罐頭,也像是要把我肺裡所剩無幾的氧氣擠出來。
我拼命往上遊,找準我們之前停船的方向使勁劃水。巴基就像磚塊一樣沉甸甸壓着我的手臂。他抖得更厲害了,就像高燒病人打擺子一樣。
但我知道他不是發燒。我真希望我知道他是怎麼了,但又隐隐覺得知道了可能會更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