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伸出胳膊攔在他倆中間,做夢似的不真實感跟着一波一波襲來,仿佛我是在一出蹩腳戲劇中扮演一個蹩腳醜角,“你沒權利這麼做!他隻是多看了你們兩眼而已。”
“我相信我有這個權利。你也是,你們兩個都舉起手來,老老實實趴在車門上。”警長的手還是搭在腰上,但是槍套的扣子已經被他的拇指靈巧地頂開。
無論哪一輩子,我都從未經曆過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但更匪夷所思的還在後頭——巴基竟然順從地舉起了手,像個被線拉動的木偶。
“你是在開玩笑嗎?”我死死盯着巴基,但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這是你開的什麼惡劣的玩笑嗎?因為如果真是這樣,夥計,你就有大麻煩了。我發誓,你就有他媽的大麻煩了。”
瘦警察早已從車上跳下來,他毫不客氣地用力把巴基按在警車上。我看得心驚肉跳,巴基卻毫不反抗。
警長在一旁冷冷地說:“他是不是開玩笑我不知道,但你朋友腰後面插着的那東西肯定不是玩笑。”
哦,該死,他看到巴基的那把槍了。一定是外套的那個地方鼓了起來。真倒黴。巴基居然粗心大意到這個地步。
有那麼一刻,我擔心“紅帽上校”的屍體已經被發現了,所以這兩個警察才會對我們發難。但那根本不可能。我們才從那裡出來不到幾分鐘。何況這裡是大城市,我認為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會有送報紙的或者送牛奶的家夥發現有水從門縫底下流出來。
想想看,我們甚至沒聽見警笛的聲音。
“也請你舉起來手來,先生。”瘦警察嚴厲地對我說,他已經搜出了巴基的槍,随手從車窗扔進那輛仍未熄火的警車裡,然後轉身面對我。我隻好忍氣吞聲地舉起手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沒帶武器——如果你不把拳頭算在内的話。
在那之後,警長走到巴基面前。他連連打了好幾個響指,轉頭看我,面無表情地問:“他磕了什麼,嗎啡還是可|卡|因?”
我幾乎能看到出現在我和巴基面前的大坑。裡面有屎,而我懷疑我們到底還是會沾一身臭。
“沒有,長官,他沒有嗑藥,隻是在戒酒而已。”我壓抑着怒氣開始瞎編,“但最近一直不大順利,正好我有一個匿名戒酒會的朋友勸我帶他換個地方散散心,我們就來克利夫蘭度假。我們是遊客,槍隻是防身用的。就是這樣。”
這兩個警察也不知道信了我這通即興發揮的謊話沒有。瘦警察沖我晃了晃巴基那把槍,不客氣地說:“你們知不知道,在學校附近的公共場合帶着東西是犯法的?”
說實話,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這玩意兒在美國是合法的。但情況仍舊很糟。我預感到我和巴基馬上就要摔進糞坑裡了。
“我們是外地來的,壓根兒不知道這附近有學校。”我放緩語氣試圖辯解,“而且這個時間學校早就……”
警長突然吼了起來:“少跟我扯這套!”說實話,那嗓門還真是吓人,原本街上的人隻是漫不經心地看熱鬧,這下子全都聚精會神起來,“我才不管你是從哪兒來的人渣。哪怕你是從懷俄明那種鬼地方來的,也得給我守這裡的規矩。讓一個神情恍惚的瘾君子帶着槍在學校附近轉悠,這他媽不合規矩!别告訴我你們有什麼權利。我來告訴你你有什麼權利,等你和你正在‘戒酒’的冷火雞同伴進了警察局,你可以找個律師。如果你不想找,我們也會替你找。因為法律規定如此。但你要是以為在這件事情裡頭你們才是受害者,那就等着吧,看看布拉德法官會不會支持你們槍支自由的權利。”
吼出這些話的時候,他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兩條濃密的眉毛死死糾纏在一起。他的同僚用隐晦的驚訝目光掃了他一眼,似乎完全沒料到居然還得把我們抓起來。
但他顯然也不打算拆自己搭檔的台。
“嘿,艾倫。”瘦警察用肩膀輕輕撞了撞他,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來吧,讓我們把這兩位先生請上車。”然後他用那雙灰色的眼睛看着我,輕聲說,“按照規矩,我得把你們铐起來。但我想你們不會惹麻煩,也用不着我們動用那玩意兒。對嗎,大塊頭?”
我隻好點了點頭。這下可好,我們真得去警察局一趟了,而且搞不好還要蹲号子。等他們發現慘死家中的紅帽上校,甚至還會把兇手的屎盆子扣到我們頭上,不信就走着瞧。而且那還算好的。假如我們的真實身份暴露了,這兩個警察恐怕每天晚上都會為自己沒有橫死當場而感謝上帝。
他媽的,情況還能更糟嗎?
哦,當然,當然還有更糟的。我想巴基今晚已經完美诠釋了什麼叫做關鍵時刻掉鍊子,以及舍身忘己坑隊友。這個罪魁禍首除了剛才舉起雙手之外,自始至終就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說老實話,我已經從最開始的出離憤怒轉而開始擔心他是不是腦子終于出了問題。
但這兩位長官可不管我在擔心什麼,他們一左一右把我們兩個推進了警車。車子立刻重新啟動,轟鳴一聲,掉頭朝着警察局駛去。駛向在未來等着我們的一大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