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下去。”寂靜了幾秒之後,娜塔莎開口。那把抵着我脖子的匕首仍舊沒有撤開,但也沒有進一步深入推進。我決定把這當成一個好的信号。
“好吧,聽着。”我一邊說一邊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想你應該已經翻過我的口袋了,對吧,娜塔莎?”
然而娜塔莎隻是一言不發地看着我,面無表情,活像一尊冷冰冰的石像。顯然,對于這個環節的提問者是誰,她心裡比我更清楚。
“我口袋裡有幅鉛筆畫。”我自己厚着臉皮把話說完,“畫上畫的就是史蒂夫所在的地方,森林之後的懸崖。他在懸崖下。”
娜塔莎靜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把手伸到背後,抽出之前掖在屁股口袋裡的紙張,“嘩啦”一下在我面前抖開。
“解釋。”她言簡意赅地說。
我舔了舔嘴唇,“我曾去過這個地方。我和你說過,不是嗎?那些古怪的夢,鞋底的泥土和手掌上的傷痕。後來在聖誕節的時候,托尼……”我咳嗽了一聲,“托尼也恰巧碰到過我發夢。他說在我做夢的時候,我的生命信号短暫地消失了四分鐘。而那段時間,我就是去了那個地方。你問過我是不是真的認為自己去過那個地方,現在我可以回答你,我去過。而且那裡不止我一個人。”
“史蒂夫也在你的夢裡?”娜塔莎若有所思地說。
“那面鏡子,娜塔莎。我一直以為在夢的最後我看到的是鏡子裡自己的倒影。我在潛意識裡一定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所以我才會把這一幕畫下來。”我壓低聲音,“那根本不是鏡子,娜塔莎,而是在我對面的另一道懸崖。史蒂夫就被困在那一頭。那是幾乎九十度的石壁,沒有任何着力點,他一直在往下滑。”
那感覺一定像是身在地獄。
“你說的這個地方究竟在哪兒?”娜塔莎打斷我,“你知道怎麼去嗎?”
“我不知道,但我想要試一試。”我努力想要放慢語速,畢竟除了叛徒之外,如果娜塔莎還覺得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毫無疑問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但我一個人做不到,娜塔莎,我需要幫助,我需要你的幫助。”
娜塔莎垂眸盯着我,片刻後,她轉身走開。寂靜的空屋裡,她的腳步聲就像貓一樣,隻有最敏銳的耳朵才能捕捉到些微動靜。
“不,我還是不能信任你。”娜塔莎在幾分鐘之後轉過身來,嚴肅地看着我,“你可能是個奸細,更可能是個陷阱,而你自己卻不知道。”
我感到一陣失望,但也并非全然出乎意料,“那你想怎麼樣呢,娜塔莎?我不知道是不是還能有第二個人去到那個地方,如果沒有的話,你殺了我,史蒂夫就會永遠被困在那裡了。”
“别擔心,橢圓形辦公室裡還有個替代品呢。”娜塔莎冷冰冰地說,“我要和你做個交易。如果你幫我做成一件事,我就同意幫你‘試試’。”她的重音落在最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松了口氣,“什麼事?你知道,你可以直接說的,我不介意幫你的忙。”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她說着再次走上前來,抽出一條黑色絲巾開始把我的眼睛蒙上,“我需要你現在閉上嘴,不要問問題,也不要說廢話。”
“那啥,”我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我能把衣服先穿上嗎?你知道,要是你的朋友進來,看到這一幕可能會誤會的。”
“今天是你的幸運日。”娜塔莎在我耳邊低聲回答,“我沒有朋友,這裡也不會有任何人進來。開心了嗎?”
“……沒有,老實說,你讓整個場面看上去更奇怪了。”我嘟囔。然後,前方傳來塑料摩擦的聲音,像是娜塔莎撕開了什麼包裝袋。
“别擔心,我經曆過更糟糕的。”她說。但這話壓根沒有半點安慰作用。她一隻手抓住我的下巴,另一隻手把針頭直接紮進了我的頸動脈裡。冰冷的液體注入血管,我下意識地繃緊肌肉,但很快,神經就違背本意地放松下來。
我張開嘴問:“這是什麼?”但舌頭已經開始不聽使喚了,好像我一口氣喝了太多芥末油。
“乖乖閉上眼睛。”娜塔莎說。
于是我的世界變成了一片黑暗。但持續的時間并不長,至少在我看來似乎隻有一眨眼的功夫。我猛地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就像坐着打盹的人常常發生的那樣。
我在一架飛機上。
“你醒了。”娜塔莎提高嗓門對我說,她就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上,一身幹脆利落的戰鬥裝備。
我伸手抓住安全杠,朝另一個方向扭頭看了一眼。我們絕對是在飛機上,兩個駕駛員都在駕駛艙裡,隻能看到隐約的背影。但還有一個家夥就叉腰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白色眼罩沖着我的方向擠了擠,露出生動的表情。
“我說過,沒有醒不過來的睡美人,他們需要的隻是一個吻。”死侍用一種讓我背後一涼的語氣興奮地說,“如果你早點讓我吻他,咱們就不需要搬着二百磅跑來跑去了。”
信他個鬼。這王八蛋的面罩甚至都沒有在嘴巴的部位開口。
娜塔莎沒理會這家夥,在我回過頭之後,她對我說:“你的超級血清讓鎮定劑的劑量計算很麻煩。你大概睡了八個小時。”這大概算是某種解釋。
“如果換了一頭大象,它大概會直接長眠不醒!”死侍像是在唱歌。
接二連三的被人放倒實在不算什麼美妙的經曆,即便放倒我的人是位漂亮女士。我衷心希望,今年的份額已經在這不平靜的幾個月裡耗盡了。
在安全杠允許的範圍内,我低下頭,把臉埋進掌心搓了搓,啞聲問:“誰來給我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法國大革命。”死侍搶過話頭,開始興高采烈地胡說八道,“到巴士底去!拿起武器!謝了巴黎,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