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明亮的圓月挂在正中,薄紗般的雲在其周邊徘徊。
如水般澄澈的月輝傾瀉而下,将底下一條鄉間土路照的透亮。
土路不斷延伸,風吹過,兩邊金色的麥穗波浪般搖曳,清香襲來。
道路連接村裡和田間兩頭。
田間,偶爾幾聲不知名的昆蟲鳴叫,夜色沉沉,隻餘下一片靜谧。
過了好一會兒。
忽的,田間悉悉索索一陣響動,聽起來像是布料摩擦的聲音。
麥穗向兩邊倒去,似乎是什麼在爬行。
淡不可聞的血腥味兒小範圍擴散,緊接着又被一陣特殊的清香掩蓋。
村裡黑壓壓的,人大多已經睡去。
村子建在山腳下的一塊兒平地,地勢較其他地方高,卻也算是平坦。
往裡走,更深處,靠近山腳的角落。
有一座被竹籬笆圍起來的小樓,簡單又不失雅緻的外表,和村裡格格不入。
一片竹林隐隐将其和村裡其他建築隔開,但又不會徹底脫離集體。
遠離人煙空氣清新,風景更是清幽。
房梁上的燈籠沒有點亮,澄澈的月光将院壩照的透亮。
一把竹制的寬大搖椅擺放在正中,上面躺着個男人。
在高處看不清,隻能看到竹椅晃動的幅度,慢悠悠的,不急不緩。
那人閉上眼,雙手交疊放在腹前,姿态是說不出的好看和放松,倒是可以看出幾分閑适。
湊近了觀察。
他一襲素雅青衣,晚風陣陣,寬大的衣袍獵獵作響,整個人顯得有些單薄。
燈籠搖晃着,他伸手将被風吹亂的發絲别在耳後。
此時才露出一張俊雅的臉來,帶些病态的蒼白,配上溫潤的氣質,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但是下一刻,他睜眼。
對上那雙無波的眼睛,瞬間如墜寒潭,深不見底似乎能洞察人心,頓時便讓人清醒過來。
月光似乎格外偏愛他,為他鍍上一層銀輝,連發絲都泛着柔和的光。
上天偏愛的寵兒。
系統空間裡,744被那雙眼睛驚醒,如是評價。
時間要到了,毛茸茸肉乎乎的爪子伸出。
啪——
在虛拟操作屏上按下一個爪印。
[滴——宿主您好,請您根據指示,前往目标所在地完成任務。]
機械音在腦海響起。
接着,祝遂面前浮現一副地圖,其上一個鮮明的紅點不停閃爍着。
“嗯。”
祝遂重新閉眼,應了一聲,依舊躺着沒動,随着竹椅搖晃着,曬着月光浴享受着清閑。
一副懶散的模樣,沒有半分要動身的迹象。
744不是很意外。
畢竟是第一次做任務,沒有時間觀念很正常,尤其祝遂的性子,乖乖聽話更不對。
正常,很正常。它隻要多加引導,多點耐心多點關懷。
它默念着:不生氣不生氣,生出病來無統替。
744不停安慰着自己,看了眼貼在一旁的新修規定,深呼吸,熟練地挂起微笑。
然而——
祝遂懶洋洋開口:“不想,不要,不去。”
話落,懶懶擡手。
籬笆上充當裝飾的幾片竹葉便飄下來,落到地上幻化出手腳。
簡單舒展一番,便互相手拉手抵擋晚風,嘿咻嘿咻喊着号子跑着進了小樓。
不多時,就合力頂着一個竹編的托盤出來。
繼續喊着号子來到祝遂旁邊,将托盤放在一旁的櫃子上。
托盤上放了一壺茶,冒着熱氣,還有一小碟茶點,茶點小巧精緻,一口便沒。
這麼一番大動作下來,竹葉擦去額角不存在的汗水,又癱在竹椅邊上歇了會兒。
才就近将自己挂到竹椅上,繼續充當裝飾。
祝遂起身,就着茶水連吃了三塊兒茶點。
顯然今天的茶點很合祝遂的胃口。
竹葉無風自動,用自己的語音交流着,飄動的弧度都透出股高興勁兒。
任憑腦海裡系統怎麼遊說,祝遂不為所動,将三個不字,貫徹到底。
“砰——”
系統空間裡,打了一半字的虛拟屏化作星星點點散開,下一刻又重新聚起。
744吐出濁氣,艱難維持搖搖欲墜的理智。
嘴角是強行挂着的微笑,因為太過勉強,不怎麼親和,反而猙獰。
[宿主,您這邊的要求,我都已經達成了呢,請問是因為什麼,讓您消極對待任務呢?]
它緊盯着屏幕裡淡定飲茶的男人,無論多麼俊雅的容貌,在它眼裡都變得可惡起來。
回憶這幾個月被折磨的經曆,痛苦又湧上來。
從它第一次和祝遂打招呼,說它是聆聽祝遂的心願而來,一切便是錯了。
熊掌再次捶上虛拟鍵盤,看它的力道,簡直恨不得直接捶到某人身上。
這次,祝遂必須給它一個說法!
祝遂正欲開口,但夜間露重,寒意漸起,這一張嘴,寒氣順着喉嚨進去。
“咳咳——”
祝遂喉頭發癢,忍不住輕咳幾聲,緊接着便是止不住的咳。
他從袖子裡掏出絹帕捂住唇瓣,眉心微皺,佝着腰,簡單的咳嗽似乎都耗盡他的力氣。
狹長的眼尾染上些紅暈,無端幾分豔色,一時間那雙眼帶來的距離感便消散了,反讓人忍不住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