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村裡養了雞,每日清晨定時打鳴。
祝遂睡的不安穩,被吵醒。
睜開眼,一雙混着些綠意的黑眸沉靜。
旁邊矮榻上枕頭圍了一圈,做成個小床,裡面的竹葉被動靜吵醒,揉揉眼睛。
見他坐起,急急忙忙飄過去拉枕頭,想墊在他身後,好讓他靠的舒服些。
還有些瞧見他隻着一件單衣,想去拉被子蓋住他的胸膛,免得受寒。
想法很好,可惜體格太小,提起被子和枕頭就看不見前面了,兩方直接撞在一起。
這下懸空的枕頭掉落,被子失去拉力,直接落下帶起一陣陣風,和着清晨的寒意,祝遂又是一陣咳嗽。
現下太早,山間水氣重,樹林又茂盛,溫度本就低些,尋常人就罷了,祝遂的身體壓根扛不住。
于是室内,又是一陣止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小家夥們心疼死了,自責的不行。
連忙合力将被子給祝遂蓋過胸口,枕頭堆放在他身後墊着。
留下幾個看着的,其餘匆匆飄下樓,要去廚房拿熱水。
飄到拐角處,正好撞上從門外回來的月白色身影。
小家夥見是他,也顧不得這幾天結下的梁子了,知道還是體型大些好做事。
拾光沒等到攻擊,放下防備的手,隻看見一堆翠綠的竹葉聚集,一直在比劃什麼,急得團團轉。
雖然沒看懂,但他也知道能讓這些小家夥這麼急,肯定和祝遂脫不了關系。
果然,他帶着熱水上樓,隔着門闆便聽到急促的咳嗽聲。
拾光眉眼間染上愁緒,不過幾息調整好,将擔憂埋下。
“咚咚——阿遂,可以進來嗎?”
“進。”
門内咳嗽聲一頓,說完話,又是一陣急咳。
“吱呀——”
得到允許,他推門匆匆進去,手上提着壺熱水,左右兩肩趴着焦急的小家夥。
來到床邊,放下手上的水壺。
幾杯混着靈液的熱水下肚,祝遂咳嗽才停了,喉嚨到胃都暖暖的。
拾光舒了口氣,試探着坐在床邊。
見祝遂沒有像之前那樣将他丢出去,連忙伸手将祝遂身上隻是蓋上的被子邊角捏好,阻攔風灌進去。
祝遂隻看他一眼,任由他去了。
如瀑般的長發垂下,幾縷落在胸前,他靠在枕頭上,修長的手指握住杯子暖手,沒有繼續喝。
青色的床帷自動分開,别在兩邊。
祝遂偏過頭望向窗外。
窗戶未關,清晨的霧氣袅繞,質樸雅緻的小樓好似在仙境,似有若無。
隔着一片朦胧,他眼神悠遠看向連綿的群山。
枝頭鳥鳴清脆悅耳,遠山被帶着濕氣的綠意暈染開,雲霧袅繞朦胧一片,宛若一副淡彩。
鼻尖是清晨混着寒氣和露水的味道。
思緒飄遠。
最後在竹葉擔憂的視線下,祝遂收回目光,長睫垂下,任由它們将窗戶關上。
“哎,多通風對身體好。你們又不懂了吧。”
祝遂循着聲音擡頭,望向窗邊,拾光不知何時起身,伸手攔住關閉的窗戶,阻攔小家夥們的動作。
他站在窗戶中央,抓住窗戶和小家夥們角力。
晨光正好在他的身後,整個人染上暖意,每根發絲都金燦燦的。
注意到祝遂投過來的視線,他收起挑釁的表情,眼睛亮亮的,回頭朝他粲然一笑。
他發着光,和此刻的晨光一樣,朝氣蓬勃。
祝遂眼神依舊淡淡的,卻第一次落在拾光臉上。
那視線如有實質,明明沒什麼情緒,拾光卻隻覺得,每一寸被掃過的肌膚都燙起來。
心髒跳的快要出來了,一時間沒有收住力氣。
為了和他推拉角力聚成一團的竹葉,被突然增大的力氣推的暈頭轉向。
祝遂倒是沒有想别的,隻是覺得這個傀儡,能和使靈抗衡,能力不錯。
制作傀儡的手法,随着巫族的落寞和時間的流逝,已然失傳。
一般的傀儡,祝遂也能煉制,就是腦子會不太靈光。
那樣的制成了也是浪費時間和材料,還不如使靈好用,能和祝遂心意相通。
所以,祝遂本來對那精怪說的什麼獎勵不感興趣的,瞥見所謂的獎勵展示裡竟然有失傳已久的高級傀儡,還是不可避免的心動了。
他需要高級傀儡。
思緒回落,祝遂召回運着氣和拾光對持,準備大戰一場的小家夥們。
小家夥們委委屈屈飄回來,落在祝遂的肩上和懷裡,蹭着他的臉頰。
祝遂視線落在正打開櫃子翻找衣物的拾光身上,掃過他紅彤彤的耳朵。
“你喝藥了嗎?”
拾光動作一頓,眼睛晶亮的,嘴唇揚起。
他果然還是關心自己的。
祝遂食指輕點,安撫着生着悶氣的小家夥們。
這個傀儡自主意識是很強,能力也不錯,但是有一點不好。
不知是制作的人的手法問題,還是為了讓他忠心,植入的思想有問題。
這個傀儡竟然将自己當做他的相公。
回想之前檢查那副身體得出的結論——制作的很完美。
完美到,要不是二者之間的确有契約,祝遂隻會覺得這是個被那精怪拐來敷衍他的倒黴蛋。
所以,應該是後者。
估計這個傀儡原本意識很執着于此,所以制作他的人才會将使用的主人設定為這個身份。
祝遂接過拾光遞過來的衣物。
他一邊思考,也不管拾光是否避開,漫不經心地解開睡袍的盤口,露出大片的冷白的肌膚。
“咳——我,我”
拾光瞧見,有些不自在,紅暈從脖子漫起上了臉頰。
他眼神飄忽,卻壓根不敢往祝遂那邊飄,起身就往外走,
“我去擺膳,嘶——”
拾光沒看路,轉身直接撞上圓凳,疼痛讓他腦子清醒了,想起自己本打算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