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不能想,一想就紮根腦海揮之不散了。
這個念頭一直在拾光腦海盤旋,他睜眼,披上外袍,下床穿鞋。
他就去小樓後面看一眼。
要是關了,那好,回來睡覺就是。
要是沒關,高低得弄醒使靈,讓它們将窗戶隻留一條小縫。
拾光一下拉開門,卻看到了本該歇下的人,“阿遂?”
祝遂聽到房間裡有翻身的聲音,便知道他沒睡,隻不過沒料到他會突然開門。
不過也很快回神。
拾光去愣住,眼中閃過驚豔。
門前的祝遂,一身白色寝衣,披件繡着銀色暗紋的外袍,此刻修長有力的手提着一盞燈籠立在門口。
長頭隻用一根古樸的簪子簡單挽起,一些沒留意的發絲垂下,為他增加幾分随性。
溫暖而柔和的燈光映照,一雙墨綠色眸子都溫和起來,連帶着望向拾光那眼都柔和極了。
“能進去嗎?”
拾光遲遲不動,祝遂有些疑惑,難道他不是聽到自己腳步聲來開的門?
“拾光?”
“啊,嗯嗯,嗯,好。”
拾光煞有介事點點頭,轉身往裡走。
祝遂提着燈籠,一頭霧水,他問什麼了,什麼好好好的。
他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拾光讓開了路,他也就當是拾光的口誤,進去了。
剛放好燈籠,一坐下,面前就送來一杯倒好了的熱水。
祝遂看向拾光,他别過頭不和祝遂對視。
拾光今天很奇怪。
遠着自己坐,還低着頭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不渴。”
“暖暖手吧。”
拾光遞杯子的手沒有收回,用手背去碰祝遂的手。
果然觸及一捧冰涼,他皺了皺眉,總算清醒了,将杯子放在祝遂手心讓他捂住。
“阿遂,你有什麼事就喊小葉子們來叫我,我很快就上去的,不用你親自來。”
祝遂握着杯子,瞧着剛剛坐的遠,現下又将凳子往他身邊拉的拾光。
真是搞不懂他。
耳邊是拾光的念叨聲,祝遂已經有些習慣了,自然地一心二用。
視線落到拾光的肩膀上,又移到他一直絮叨的臉上,他臉上隻有擔憂。
因為是傀儡,所以不會痛嗎?
祝遂起身,在拾光不解的眼神中走到他身側,将手搭上他的肩,小心避開傷口,
“把衣服脫了吧,我”給你療傷
“不不不,不好吧,太快了。”
拾光側過頭想看他做什麼,聽到前半句,瞪大眼,顫栗着往後退。
意識到自己坐着,蹬了蹬腿想将凳子退開。
祝遂一下就給他按住了,心頭的疑惑加深。
這個傀儡莫不是腦子有問題,才會被輕易賒給他。
“療傷就該盡快,一直拖着,傷口隻會腐爛。”
手下掙紮的身體安靜了。
祝遂眼中滿意幾分,接過使靈合力擡着的藥箱。
從藥箱裡翻出把剪刀,剛要拿出來。
“我我自己來。”
拾光顫着睫毛,避開祝遂的手,抖着手解開盤扣,抿唇露出左邊肩膀。
這下不像隻威風凜凜的小老虎,倒像一隻可憐兮兮的被抓住後頸皮的貓。
祝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聯想,不可避免地,動作放輕一些。
他撥亮燈籠裡的燭光,看清拾光自以為掩蓋的很好的傷口。
因為主人急躁又敷衍的處理,傷口已經灌膿了。
祝遂淡淡看了眼那傷口,将手上拿出來的藥瓶放回去,換了把輕巧的骨刀。
“已經化膿了,我把膿給你弄出來。”
旁邊的使靈同情地望了拾光一眼,而拾光全副心神都在祝遂身上沒有注意。
“沒事兒,阿遂你盡管來。”
知道是自己的不在意讓傷口惡化了,他隻咬緊牙關點點頭。
祝遂頓了頓,沒有多遲疑下手了,他手法很娴熟,快準狠。
刀落下,拾光死死咬着牙,身體疼的發抖,呼吸沉重。
完好的那隻手,不自覺摟住祝遂的腰,将頭埋在他的腹部。
祝遂用刀的手沒有停頓,隻是速度加快。
切開膿包引出膿液,往周邊灑了藥粉,最後将他的傷口小心包紮起來。
拾光吐出一口濁氣,整個額頭凝出汗珠,面色是難得的白,側臉靠在祝遂身上。
祝遂隻收拾着藥箱,許久不說話。
疼痛讓人清醒,他緩半天,緩過來,腦子也轉得動了,發現了異常。
急忙單手抱住祝遂的腰不讓他走,
“阿遂,我錯了,我不該瞞你的,你罵我吧,别悶在心裡,傷身,消消氣。”
祝遂收拾藥箱的動作一頓。
低頭對上拾光因為淚水浸潤顯得格外亮的眼睛。
祝遂單手扶上拾光的側臉,得到他慘白又燦爛的一笑。
他在做什麼?
拾光是為了他才去找蜂王蜜,甚至是因為他的使靈捉弄才受的傷。
他卻為了讓他長記性,故意換了能直接治療的靈藥,改成恢複更慢的切開,還不用麻沸散。
“拾光,抱歉,剛剛我”
祝遂眉頭皺起,為自己剛剛奇怪的行為,對拾光道歉。
“我知道,阿遂是因為我不在乎自己才生氣的,這樣隻是想讓我長記性。”
拾光快速打斷他,笑容依舊燦爛,
“我以後一定會愛護自己的身體,我就像愛護阿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