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祝爾緩一口氣,一向安穩的混血莫名開始躁動了,他又隻得找借口将祝遂請來。
祝爾布下結界,一臉認真将能說的部分說了。
祝遂可有可無點點頭,繼續翻下一頁。
随意的态度,好似聽的不是他輾轉反側才決定說出口的機密,而是什麼茶餘飯後的閑談。
看的祝爾一陣腦袋疼。
祝遂又不傻,他當然知道,祝爾請自己怎麼可能是為了查案,什麼案子值得祝爾欠自己人情。
但這不妨礙他獅子大開口,雖然他本來也要來便是了,
“那算你欠我。我要你庫裡的星隕和靈髓。”
請人來坐鎮,是要給些好處,祝爾有些肉疼,但還是點了頭。
但到祝遂要的東西一琢磨,便覺得自己牙也疼,
“你要給他煉劍?”
沒有回應,祝遂又不理人了。
祝爾吸了口氣,告訴自己,有求于人,忍了。
“能查出這毒是怎麼下的嗎?吃的還是用的?”
唰唰唰風過,一片圓羽毛狀的葉子落下,祝爾收聲,接住傳信的葉子。
等接收了信息,面上一喜,一直無意識皺着的眉頭散開。
忽的,正在看書的祝遂聽他贊道:“當真是個玲珑心思,夠果決。”
祝爾起身,也不等遲遲未到的酒了,匆匆的背影朝外去,隻随風來了一句,
“那酒我就不喝了,我有事先走了,有空幫我琢磨琢磨那毒!”
祝遂搖搖頭,放下書,揉了揉發脹的額角,閉着眼睡去。
花葉随着風打着旋兒飄來,不多時便落了他一身。
……
母女倆難得有時間聚一起,用過飯漱了口,也不想分開,便攜手在爬滿紫藤花的走廊下消食。
段凝如許久未見母親,眼中滿是欣喜,嘴裡有說不完的話,難得活潑起來。
“娘,我不想吃藥了,我明明已經好了,那藥苦的很。”
賀慧君揮退欲言又止的下人,望着向自己抱怨撒嬌的女兒,替她将亂了的發絲别在耳後,
“好,等娘問過大夫,看看能不能改成食補,天香樓的藥膳一絕,我記得你喜歡。但要是不能,你也要答應娘,不許鬧,娘讓劉媽媽給你腌烏梅絲,裹了蜂蜜,甜絲絲的。”
她說話不急不緩,嘴角一直噙着一抹淡笑,聲音柔和的不像話。
這哄孩子的話一出,身後跟着的一堆人發出善意的哄笑。
“娘,我都十五了!”不需要這般哄着了!
段凝如拉着她的手,臉微紅。
“好好好,十五了,十五了,是個大姑娘了。”
賀慧君輕撫女兒的發鬓,她隔空點着那些個捂着嘴笑的侍女。
“你們啊,都閉嘴,誰都不許笑我的柔姐兒。”
“是。”
綠撫和春蘭忍笑,對視一眼,應下。
又走了會兒,段凝如累了,微微喘氣,拉着母親的手耍賴坐下,還拍拍身邊讓她一同坐下,被拒絕了才遺憾作罷。
風漸大,淡紫色的花瓣飛舞,夢幻一般的場景。
賀慧君擋住風口,捏着帕子輕柔地擦拭女兒額角和鼻尖凝出的汗珠。
段凝如剛剛走過一段,腦袋清醒了,想起什麼,疑惑地望着母親,
“娘,您先前忙的就是鹽礦的事吧?您下了大力氣将釘子拔除幹淨,可見是想留下一些的,為何要突然全部要捐出?”
賀夫人做事,除開一些特殊的,一向是不瞞段凝如的,所以她知道,一點也不稀奇。
賀慧君未答,隻拉過女兒的手,仔細打量着她轉好的氣色。
身後的綠撫和春蘭已經領着人退下。籬竹和忽尋得了段凝如的示意,也跟着退下了。
賀慧君眼神溫柔,瞧着自己的孩子,伸手将她攬入懷中。
段凝如一愣。
自從她三歲後,她們母女雖然依舊親密,但已經很久未曾這樣擁抱了。
頭上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着,抱着她輕輕晃悠。
段凝如閉上眼,仿佛回到還是稚兒時,也是這般,母親将她攬在懷裡,喚她
柔姐兒
“柔姐兒,一晃眼你都這般大了。”
兩道不同時空的聲音重合,段凝如莫名鼻子一酸,縮在母親的懷裡。
“娘。”
賀慧君看向她的眼神柔和極了,仿佛三月的春光。
她輕輕晃着哼着小調哄人,這是她的孩子啊,她哪裡舍得她有半點不如意。
“我的柔姐兒,娘在呢,不怕。”
段凝如不解,她怕?她怕什麼?
正疑惑地向上望,賀慧君已經俯下身心疼地用指腹輕輕為她拭淚了。
原來不知何時自己的淚水已經泛濫。
段凝如看着依舊溫柔的母親,心中一直積攢的情緒止不住了,撲到她懷中,嗚咽起來。
守在入口的籬竹和忽尋聽到聲響,眼眶不由一紅,鼻頭發酸,身邊的劉媽媽已經背過身擦淚了。
到底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病才剛好,猛然得知父母不似記憶中恩愛,連母親家财都被父族算計,哪裡受得住啊。
綠撫眼中閃過狠色。
究竟是哪個不要命的,借由公事的名頭,将事情捅破到小姐耳邊。
小姐遲早會知道,但那得是夫人自己親口說,哪用旁的人多嘴挑撥。
她和春蘭對視一眼,心中皆有一番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