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外面波濤洶湧,細柳胡同依舊風平浪靜。
一切都繞開這邊。
又或者,城内明裡暗裡的勢力,都有意避開這邊。
“噓——”
拾光豎起食指立在唇前,示意飄在左右的使靈保持安靜。
他推開門,輕手輕腳進來,拿下手臂上的薄毯蓋在睡去的人身上。
接着熟練地收拾淩亂的書桌。
其實桌上不怎麼亂,就是手稿很散,不過拾光已經很了解祝遂的擺放習慣了,整理的很快。
直到瞥見一張,他頓了頓,拿起端詳一陣,輕輕放下,歸于一旁,又繼續将四散攤開的醫書都夾好書簽,放到一邊。
期間還用手指輕點趴在他肩上的青蛇。使靈蹭蹭他的指尖,耷拉着腦袋。
最後他才看向祝遂。
他睡着了。
暖黃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輕灑在他身上,整個人瞧起來暖洋洋的,散開的黑發泛着金光,其間還點綴着不知何時飄來的幾瓣雪白花瓣。
平靜的睡顔美好靜谧。
背對窗戶,拾光俯身進入光照範圍,染上一身柔和溫暖的光,輕輕将祝遂發間的花瓣摘下。
光暈下,細小的花瓣,潔白的,兩邊尖尖的中間圓圓的。
他想起小花園裡那一大片正綻放的玉簾花,細細小小的白色花瓣,淡黃色的花蕊,随風搖曳,清新淺淡的花香便散開。
玉簾花開在秋季,現在竟是已經入秋了嗎?
拾光有些恍惚。
頭又開始痛了,他皺着眉按了按太陽穴,他腦子裡最近老是浮現一些未曾見過的場景。
阿遂說,他這是要恢複記憶了。
但是,從前阿遂很虛弱嗎?為什麼那些片段裡,阿遂總是閉着眼。
而他從那之後,瞧見阿遂虛弱的模樣,便忍不住恐慌,又似被剜去一塊,空落落的。
眼前又出現重影,睡去的祝遂,逐漸和一道躺在床上的虛弱身形重合。
拾光有些焦灼,伸手去探祝遂的鼻息。
忽的,對上一雙尚未清醒的墨綠色眼睛,拾光愣住,手停在半路。
祝遂醒了,手肘抵住桌子,撐起腦袋,手腕托住沉重的頭,淺色的唇微抿,望了窗外已經橙紅的下落的太陽,他看向拾光,
“我睡了這麼久了嗎?”
他記得,自己才午睡起來,覺得精神正好,剛動筆。
等看到拾光蒼白臉色,祝遂詫異,關心道:“頭又痛了?藥換了嗎?一會兒我給你再開一劑,緩緩。”
拾光搖搖頭,想問祝遂之前的身體狀況,張了張嘴,又閉上。
見祝遂起身,要探自己的脈,他忙開口,“很有用,隻是剛剛又想起什麼了。”
至于想起什麼,拾光恍然發現自己已記不得了。
明明就是剛剛的事,但一切就像一個模糊朦胧的碎片,轉瞬即逝。哪怕努力去記,不過徒然,留不下半分痕迹。
隻有心情依舊保持低落,忍不住盯着祝遂看。
他之前也老是盯着祝遂看,倒是沒讓祝遂起疑,仔細看過他的神情不似作僞,祝遂放下心。
那個精怪說,拾光可以恢複記憶,但畢竟封了一段時間,最近這些日子會記憶紊亂也正常。
“嗯,那就好。”
祝遂回完這個問題便安靜了,撐着頭,呼吸緩慢綿長。
從拾光的角度看去,似乎又要合眼,他心裡一慌,蹲下身,語氣歡快,
“阿遂,你瞧,你給的功法,我已經小有成效了。”
祝遂聞言瞧去,青色的火焰映入瞳底,拾光手掌心憑空冒出一小簇火焰。
他嘴角微勾,伸手摸了摸拾光的頭,聲音帶笑很是溫和,“嗯,做的很好。”
“一會兒要吃飯了,就不要睡了,睡多了頭暈。”
拾光捧着那簇就在熄滅邊緣搖晃的火焰,仰頭看着祝遂,“而且,阿遂,我做的很好,你不陪我逛園子嗎?”
祝遂欣然應下,拉着拾光便起身。
顯然,拾光已經能釋放火焰這件事,讓他很是高興,精神都好了很多。
緩步在大片大片盛開的玉簾花海中,白色的花瓣随風飛舞,二人并肩而立。
融洽的氛圍裡,他們談了很多趣事。
比如,蒼青喝酒釀喝醉了,耍酒瘋跑去拔了重不晚的鱗片,最後哭唧唧拿自己私藏寶貝去賠。
比如,重不晚和莫占傷好了,企圖逃跑,引開蒼青拼命往外跑,結果發現壓根沒人把手,最後,兩人一臉懵的走出去了。
比如拾光劍法進步,差點削了祝爾的頭發。
說到祝爾,祝遂好奇的看向拾光,“你還沒弄出解藥嗎?我記得你已經找到方向了。”
拾光沮喪地搖搖頭,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還差臨門一腳。
他這樣,祝遂隻能寬慰他,讓他不要着急,慢慢來。
見他沒有追問,拾光悄悄松了口氣。
他早就制作出來了,但心裡記着祝爾抛下睡去的祝遂,害的祝遂受了寒,導緻現在精神不好,才遲遲未曾拿出來。
期間,當然不可避免提到了竹節村的來信。他們也沒有出來多久,信已經收了三封。
“阿遂,他們都很想你。”
祝遂眼底帶上無奈,“嗯,村裡的信都回了嗎?”
“回了。”
思及來信透出的對祝遂的關心,“阿遂,你不寫點什麼嗎?我看他們很是想你。”
“下次吧。”
“那好吧,下次,你一定要寫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