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想聽樹神喊他一聲長老。
他沒有因此開口打擾樹神望着屋内陳設發呆,而是想到了此刻或許正在迷茫的少主,于是對樹神将要離去的遺憾剛壓下去,又湧起無盡的悲哀。
桑青與敬佩的故人重逢,千言萬語堵在嘴邊,最後隻凝結成了這一生中不曾出現過的逾矩話語:“您不去看看少主嗎。”
樹神的身形已經透明,對他這一句難得稱得上關心的話也沒有多少的多餘的反應,她低下了頭,最後隻輕一歎息。
“他長大了。”
“我會看着他,祝願他無拘無束、肆意成長。但如果現在就去找他,那樣的重逢......太倉促了不是嗎。”
“現下的會面,也算不上我們之間的道别......”
脆聲響起,茶盞落地。
難道您還能與我們有一場更加奇迹、更加來之不易的美好重逢嗎。
桑青不知道,他隻是遲鈍地、後知後覺地想:
原來不一定要喊那一聲長老。
隻要她願意開口,想要說些什麼、留下些什麼都行。
——什麼都行。
......
薛億也在樹靈族給他安排的房間裡補覺,隻不過他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他同樣會夢到往事——埋在記憶裡的、不願意想起的往事。但或許是因為希望在前,又或許是因為白天久違的孤注一擲,他還是在夢境中回到了那個時刻——上一次賭上他未來的關鍵時刻。
【厄運賭場。】
年輕的賭徒在三樓獎池賺得盆滿缽滿,反敗為勝的絕佳戲碼令“詭計賭徒”的名聲遠揚,四樓也已經對他敞開。作為厄運賭場重開以來最接近勝利的玩家,本内本外都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着他。
薛億輕輕喘息着,臉上還帶着興奮後的紅韻。他站在通往樓上的樓梯口,翻出21面骰,咬破指尖将血抹了上去,耳畔是他置之腦後的、三樓工作人員不甘的嘶吼。
打通賭場會有特殊獎勵嗎?他不知道,但他願意為此賭上一把!
嘶吼咒罵聲消失,敗者被帶走。骰子懸空轉了幾周,最後停在“1”點的位置,他的骰子憑空有了典當鋪的功能。但沒人知道薛億問了什麼,也沒人知道薛億因此得到了什麼,所有人隻能看見這個狂妄的少年嗤笑了一聲,毫不意外地選擇了帶上所有資産,邁上去四樓的路。
——四樓,同樣的金碧輝煌,隻是格外冷清,甚至可以說早已清了場,隻留下了那些管理員等待他一人前往。
薛億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時,坐在各色桌椅上的管理員們齊刷刷地将視線挪向他。他們已經到了不用戴面具表明身份的地位,臉上毫不遮掩的表情一覽無餘,或打量、或興味、或輕諷。
卻又無一例外地扯出那連嘴角弧度都似乎一緻的詭異笑意。
“歡迎。”不知是誰開了這個頭,聲音在空蕩蕩的四樓裡回響,讓薛億收回打量的目光。
這層樓裡的其他管理也紛紛笑起來。
“瞧啊,這是誰?力挽狂瀾的孤注一擲者!上一局的表現相當精彩嘛!”
“實在謬贊。”薛億笑着答了這不懷好意的一句話,沒找到最開始出聲的人,進去轉了轉,也很難從一衆外形奇異各具特色的桌面上猜出這四樓賭局的信息。
管理員們的目光一路跟随着他前進,最後看着他目不斜視地路過了地下通道,穿過四樓近乎全部的桌椅,去了最深處的地方。
那裡有兩位面容相似的管理員坐在桌面上,動作是一模一樣的屈着一條腿踩着桌沿,另一條腿垂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
如果薛億提前找其他工作人員兌換了信息,就可以知道這兩位是大名鼎鼎的荷官鬼牌大小王。
見他來了,兩位同時擡頭,目含躍躍欲試地瞧着他。薛億回應般揚唇勾了笑,不負衆望地兩指翻出一枚籌碼,看也不看,丢進他們身後的賭桌。
“我要和你賭——”
籌碼在賭桌的中線上彈起,最後落在中央的小顯示屏上偏右側的地方。
坐在右側的管理員躍下賭桌,摘下挂在領口的工牌,同樣抛入賭池。
“——無比歡迎!”
“起價——三千萬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