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場景紛繁,薛億看見自己追随【厄運】,看見自己披着賭徒外衣謹慎斂财,看見自己去定位追蹤财富榜上每一個可能讓他重獲新生的人。
兩年多了,财富榜上他以下的人換了又換,有錢沒勢力的人認輸或歸順,有錢有勢力的大公會成員更早的将通用币存進公會裡,無從下手。
他一度懷疑自己已經被【厄運】侵蝕,錯過了那寶貴的一次機會。
之後何清空降榜三,被他狙掉,輸掉一切,他又獲得了一筆财富,一筆可以暫時壓下他躁動心緒的财富。
......隻是越富有,就離解脫越遠。
直到何清問他——
“收到了嗎。”
雨聲不減,屋外雷鳴,薛億從夢中驚醒。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緩了緩,偏頭望向外面沉沉的天色,心裡盤算起事情。
何清詢問他的時候,他毫不掩飾的情緒外露,是真的,也是做給何清看的。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會所】裡隊員的技能對何清的側寫是“爛好人”。
或者說商人。
據說是不記仇、不在乎,就算給他一槍,隻要事出有因、結果有利就也能被原諒。
薛億有些看不上這種在遊戲裡當僞聖母的人,但是他現在有求于“聖母”,于是他下了床,支起傘向何清的住處走去。
......
另一邊,漆黑的夜裡隻有星星點點的綠色螢火在閃着光,茫然又惶恐的白菊已經睡下,何清猜當她再次醒來時依舊不會意識到自己忘記了樹神的名字。
這是樹神還活着的原因嗎,通過一些手段抹去了自己的名字,逃過了何淵【死亡】的權能而得以等待至今。
可惜這個問題再也無法得到答案了,何清把白菊安置到了座椅上,給她蓋上了屋子裡的另一床被子,自己又去站在了林秋月的床邊,輕輕給林秋月掖了掖被角。
就像小時候容老師照顧他一樣,何清不合時宜地聯想着。
随後,他看見枕下有一把小刀,不像是毫無意識的林秋月自己放的,像是白菊放在這裡給林秋月防身用的。
沒收了。
刀從枕下被取出,何清發現林秋月睜眼了,隻是似乎還沒醒,那雙眼睛裡沒什麼光彩,霧蒙蒙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嗯......”何清想了想,将床頭的白菊舉到她的面前,就見林秋月終于有了些反應,半掀了被子,擡起帶着嬰兒肥的手便想去碰一碰它。
結果碰不到,小女孩一下就被急出了眼淚。
何清:......
這一次的回退時間很特别,加上身體本身的能量被一次附身耗了個幹淨,這或許是林秋月表現得比以往都要難受的原因。
他微頓了一下,把小臂往下放了些,讓林秋月自己夠到了這朵小白花。
林秋月将花攥在手裡,很用力,但仔細一看能發現是虛攥,并沒有真正碰到花柄。她就這樣珍惜地将花攏在頸邊,睜着眼悄聲喃喃。
何清單手攏起可能會掃到她的鬓發,低下身去聽。
林秋月呆呆望着虛空中的一點,稚嫩的童音在重複地、斷斷續續地道歉。
“對不起......”
“可是...小花...不該死。”
雨聲依然很大,何清沉默地聽了一會兒,最後将被子重新拉到她的頸下,隔絕了帶着涼意的濕潤的風。
做完這一切,他輕聲安撫道:“沒有誰該死。”
林秋月似乎聽到了,轉了轉眼珠子,但依然沒能把視線放在何清身上,于是她又開始斷斷續續地哭、難過地喊很燙。
起火了,将她身邊的一切幸福都變得滾燙而難以觸碰。
帶着涼意的觸感在此時撫上了她的手和臉、合上了她的眼睛。林秋月聽見一個好聽又莫名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哄她安眠。
她握着小白菊,感覺火勢在那聲音一聲聲的寬慰下逐漸變小,看見父母焦急地闖入她的卧室,一家四口相擁在一起,像在嚴冬被被褥緊緊包裹,溫度沒有火那樣滾燙,卻讓人想要墜下淚來。
夢中的最後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場大雨來過,環境在地上政府與民衆的齊心努力下日漸轉好,林秋月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上學、工作,與父母和睦歡樂,擁有可以看見樹靈的奇遇、以及美滿的幸福人生。
......
哄着林秋月熬過執念點睡着,何清終于松了口氣,他把小刀收進了衛衣兜裡,坐在了林秋月的床沿,有些困倦地伸了個懶腰,擡起眼,看見門外站着打着傘不知道立了多久的薛億。
薛億在何清的木屋撲空,輾轉來了這裡,一直在外等着何清,直到何清看過來,他才勾起唇,燦爛地對何清笑了笑。
在何清眼中,薛億沒有被雨淋到,但像一隻濕漉漉的灰毛小狗。
他輕輕搖頭,撇開這種從第一周目的回憶裡帶過來的刻闆印象,起身朝薛億走去。
薛億把傘傾過去些,跟何清一起出了林秋月的屋子,還想把何清先引去一個木屋再談,就聽何清笑說:“不用了,秋月随時會醒,就在這裡說吧。”
雨哒哒地打在傘上,薛億和發色如出一轍的灰瞳直視何清,一樣戴着圓帽,隻是比記憶裡高了些的身量讓何清意識到這是數年後的薛億。
時不時分不清一二周末是蠻危險一件事,何清一邊心裡思索着改正,一邊笑意盈盈地等薛億開口。
最終先按捺不住的還是有訴求的薛億。
薛億笑了一下,和初見時熟悉的笑一樣,是在盤算着什麼的樣子,他将圓帽拿下來,置于胸前誠懇道:“何清先生,我為我之前的冒險之舉向你道歉。”
何清微一颔首,也笑眯眯地,滿不在乎的樣子:“無所謂,結局是好的,也正是那一槍改變了理事人【死亡】的行動,說來還需要感謝你。”
如果薛億也有第一周目的記憶,就不會在此刻于心中暗嗤何清的善良,可惜他沒有,于是他笑容擴大,更加真誠道:“我認為...還是需要給您一些補償,錢财?或是别的什麼......”
“我也認為,需要贈送一些謝禮給你。”何清語調不變的打斷了他。
“比如說......滿足你此次前來的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