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幼小的他從泥潭裡抱出來,讓他長大,讓他暫時不用面對一切會傷到他的過去——他們給了二周目的他一個不算壞的童年。
他們不會害他,何清如此笃定着。
蓬絡把車開得平穩,聞言切了一聲,不置可否。
金羽還是冷靜,規矩坐在後座打量他的精神狀态需不需要紮一箭,聞言隻安慰他:“你覺得可信,那就可信。”
僅站在金羽的角度講,何清的老師和何清的發小,一個密切掌握了何清的行蹤,一個險些導緻何清在枯木中身死——即便可能背後早就有人算到何清不會死,但金羽很難不在意。
就像那顆被薛億用來打穿何清心髒的子彈一樣。
命運說他不會死,就令他反複淪亡。
她讨厭這種擅自決定别人人生的、自大的混賬。
更别說周瀾清似乎又在暗中極力推動何清參與大逃殺、回到這裡,乃至于讓她也跟着去面對過去。
她纏繞着自己的卷發,想到了一些糟糕的事情,但比起等會的回鄉之旅,眼下更想問何清另一個問題。
“但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他們和你印象中的人再不相同了,你會選擇逃避嗎。”
或是因為被人推着向前,因為榮譽加身,因為無法滿足其他人的期待,因為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你身上——你會因此選擇逃避嗎。
何清察覺到什麼,擡眼看金羽。
金羽面色無波。
“我不知道會不會逃避。”他想了想,卻是慢慢解釋起一些事情。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
“流傳于口的命運似乎總是無法避免,就像聖子安格洛斯告訴樹靈族有關未來的預言,看似是矛盾的兩條命運線,最後滅世救世卻都成了真...所以說出口的目的不是要讓他們避免。”
無論是滅世還是救世,他們最終都經曆了。
告訴他們預言,是要讓他們在有準備的前提下,在毀滅和創造新生的前提下,闖出後續。
就像蓬絡在黑暗裡苦苦堅持的那段時間,才換來了二周目帶着記憶的機會。
“那那些個破預言有什麼用。”蓬絡還是吐槽,“就為了讓人有個心理準備?”
“未嘗不是呢。”金羽回答。
“我是想說......”何清還是想提起那老人給他的八行預言,但依然失敗了,緩了緩才接着笑道,“無論如何,我不會逃避。”
“我的未來在一些人眼裡可能已經被觀測得透明,而你們和我成為隊友就意味着同樣卷入了這場漩渦。”
如果我們的以後都已經被一眼望到了頭,該經曆的一切就躲不掉了。
所以——
“我會對必然将到來的命運負責。”
對你們的,也對我的。
不是我無法掙脫,而是因為我願意承擔,也應該那樣做。
金羽碧色的眸靜靜地看着他,心中躁亂的情緒蓦然安定下來,最後說:好。
她想:淪亡間你選擇面對,那這就也是我的答案。
駕駛位的蓬絡完全沒有感受到後座的心靈交流,他大大咧咧一打轉,跟金羽也跟何清說:“我們指揮官還在立誓呢,休息會兒呗。”
金羽唔了一聲,從情緒裡抽身,有些懊惱地想起何清現在是剛經曆過打擊的人。
......而且好像還是大學生。
何清眨眼,隐約意識到自己似乎被當成了什麼易碎的保護動物,于是他慢悠悠地半躺下窩在了車座的靠背上,眯着眼享受起風吹在他臉上的感覺,然後才既享之則安之地問:“小理和小鹿将軍呢?”
金羽:“去報名了,沒跟着我們一起過來。”
蓬絡适時吊兒郎當地打诨了一句:“我沒讓那個小孩過來,他一看就隻會抱着你哭,煩。”
小孩指的燕理。
遠在和鹿鈴亥一起去報名的燕理知道蓬絡這樣評價他還不知道會怎麼鬧呢。
何清笑了下,金羽看出了他放松後的疲憊,溫聲勸他先睡吧。
很聽話地,他慢慢閉上眼,在呼嘯的風中、在甯和的“未來”裡陷入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