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千萬别看見。進去的時候那些會被樹擋着，不細看的話看不出來。不過早上路過的時候會有點霧氣，比其他地方涼，因為有樹。不是因為有鬼喲。”

文恒青點點頭：“好的。”

“然後進去之後隻有一條路，沿着一直開，很快就能看見都是田和地，挺好看的其實。到某一個地方，就會有一個開叉，不要理開出去的那個杈，還是沿貼着河的那條路開。這段不是很長，很快就能看見一個小賣部了，然後我就在那個小賣部門口等你媽媽，嘻嘻。”

聽起來好像真挺簡單的，文恒青心裡總算有了點底。他随口問道：“你們家開小賣部的嗎？”

“嗯？不是啊，因為那裡挺标志性的，而且離我家近。哦想起來了，以前開過，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不開了。”

說起這個程遠藝就來氣，她憤憤地說：“之前我和我姐一起看店，還被騙過錢呢。那個人根本沒給錢，但是偏要說自己把錢塞櫃子裡了，我姐本來不信的，說他沒看見。但是那個死東西，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精的，就看準了我腦子傻，就說什麼‘不信你問她，我剛剛是不是把錢放進去了’，然後好吧都怪我，我明明什麼都沒看見，但是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點了點頭，然後我姐就給他找了好幾十。我的天啊，原來我小時候這麼傻愣愣的嗎。”然後她們當天晚上就被罵了，最後那幾十塊也不知道追回來了沒有。難怪她們那時候老是嫌棄我。

文恒青感到挺不可思議的，他沒想到程遠藝小時候腦袋居然這麼呆。

程遠藝自顧自地講下去：“我小時候覺得那個人挺壞的，是有多那什麼啊，在學校的時候還騙我一個小孩子的東西吃。但是，很奇怪的是，有一次我們去河邊玩，然後有一個人掉進水裡了。哈，我當時還是傻傻的一個人，看着她仰面浮在水上，一直哭，紅着眼睛。看了好久，後面因為她哭得實在太慘了，我才意識到她掉進水裡了，需要人來救她。”

文恒青驚了，莫非她小時候真的是腦袋動得慢。

“然後呢。”

“然後旁邊還有一隻水牛，平時看着沒什麼，那人掉進水裡了，它的眼睛就像人一樣了，它的角還又大又尖，我們當時都特别擔心它會去攻擊那個掉進水裡的女的。”

那個掉水裡的是個女孩，比程遠藝小兩歲左右。程遠藝之所以稱之為“女的”，是因為那人之前是程文靜的跟班，總是叫她花名嘲諷挖苦她，不是什麼好貨色。程遠藝不是會跟人打架的人，有時候被氣急了還沒追上人，那貨就跑回了自己家，繼續叫嚣，着實惡心。

“你知道嘛，真的很神奇，那個女的也不胖，但是她真的，一直浮在水面上，又沒有遊泳圈，而且她還一直睜着眼睛紅紅的哭，感覺眼睛都沒進什麼水，要不然怎麼能一直睜着。”

文恒青經常會被她獨特的邏輯給笑到，他今天才知道她小時候的表現可能并不像現在這樣。

“她沒出事吧？”

“沒有啊，我那時候想起來，那個騙我們錢的那男的，大我五六歲可能，經常會在河裡洗澡還是遊泳，遊的時候那個牛也在旁邊。就是在那個時間附近，然後過了幾分鐘他真的出現了，我那時候一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估計我們幾個人都是。然後他走過來看見了，并沒有第一時間跳到河裡救那個女的。”

“？”

“他先把衣服脫了，放到一邊，不知道那個是什麼東西，反正牽在那個河的那個牆壁還是叫什麼的地方，好像還連着上面的電線杆。我忘記了，不知道這些東西怎麼稱呼。然後他就跳水裡了，那時候那個女的，平躺在河邊上，兩隻手一直在劃水，起不到什麼作用，就跟一直在水面上漂一樣，反正沒把自己劃到岸邊。她不劃還好啊，越劃離那水牛越近，後面那個男的進到水裡之後，還遊了好幾下，然後才抓到她，把她送到了岸上。”

文恒青聽得奇，這種事情他身邊從來沒發生過，但程遠藝經常會有這樣那樣的小故事，大部分都是她小時候發生的事情，讓他感覺她是個“有故事”的人。

“那他也不是完全壞？”

“嗯……不懂評價，我當時站在岸邊，可是一直都沒忘記他騙過我們錢的事，所以他把那女的救上來的時候我還是有一點意外的，我當時心裡還有點感謝他。但是我們那裡的人不會說謝謝這樣的話，那個女的，也是挺厲害，從水裡一直哭到路上，一路哭回家。夠能哭的，一點都不累，一直都有聲音，也是挺佩服。”

“……她真的一直在水上漂着嗎？她很胖？”

“對呀，要不然她怎麼在水裡泡了這麼久現在還活着。但是她不是很胖啊，所以我才覺得這件事情挺新奇的。要是所有人都能像她那樣，領導哪裡需要每個星期開會都講一遍溺水的事情啊。你會遊泳嗎文恒青？”

“會啊。”

“你是不是要學才會的呀？”

“當然。”

“我沒學過，但是我覺得我應該會遊泳，因為我感覺住得離河邊近的人生出來就會玩水。”

“你可千萬别随便嘗試，領導說的弱水可不是好玩的。”

程遠藝樂得直發笑，想起那個領導還是曾詩婷的姨夫，沒看曾詩婷，指了指文恒青脖子以下的部分，逗他：“喂，你在嘲笑領導嗎？”

程遠藝又給文恒青說了一些路上的細節，補充了某些存在但不需要理會的小屋小路，那幅地圖就潤色完成算是竣工了。

“我感覺特别明了，你看得懂嗎文恒青？你媽媽會看得懂嗎？”

“這個……我覺得……說清楚她就能明白了。”一定要說得很清楚，不然她肯定不明白。

“到時候你媽媽是一個人過來的吧？”程遠藝的語氣聽來像随口一問，但她其實很小心。她不想他過去，看見她的環境。

文恒青：“那她總不能半個人過去吧。”

那應該就是一個人了，程遠藝眯起眼睛放心了。她看到了曾詩婷的方向，想說點什麼，但是又不想叫她曾曾，于是又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