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從周一開始,總共三天。這對程遠藝而言是最輕松的三天,因為不用上課,也不需要怎麼複習。大多數書都被放到了抽屜裡,桌子翻轉過去,眼不見心不煩,較平時而言真是十分清淨。
周日晚上陳安臨走前半開玩笑地對程遠藝說“明天就靠你了班長”,不知道他說話時有沒有撒嬌的成分,總之聽到人耳朵裡是有點這麼回事的,酥酥甜甜,讓人很沒有抵抗力。加上他原本長得就挺不錯,撒嬌無害的時候實難拒絕。
程遠藝平時跟他沒怎麼講過話,這次也沒有說話,但笑得禮貌。她還是有點高估他了,以為他就算平時不學習考試的時候也能會很多。
程遠藝面對考試可以說是沒什麼緊張感的,更多的是期待,期待自己得第一的消息被老師告知,然後她就能開心好幾天。也許是初中的知識形式太簡單了,聽到和看到的東西,好像不用刻意回去查看,隻要考到了就能從腦子裡找出來用。
但這次她不想考試了,因為考完試之後最珍貴的那個人就要離開了。書本随便翻翻就能記住裡面的内容和筆記,可面對他的時候,她唯恐回憶失真,不能完美映出這麼明亮的存在。
陳安叫她的時候她正一動不動地盯着前方幹淨的背影,好讓之後的時間,他能住在她的回憶裡。
第二節晚自習下課就要移動桌子了,李心悅跟另一個女生會在每張桌子的桌角用漿糊粘上座号。漿糊的味道臭臭的,但程遠藝從前并不讨厭,畢竟一個學期就聞兩次,而且還是意味着狀态改變的味道。可現在她覺得這個味道很煩,跟着不高興的事情一起,以後聞到了也會一次次想起這時的不喜。
桌子移動不改變前後距離,改的是左右,現在她和曾詩婷暫時不是同桌了。文恒青剛轉過身,就發現程遠藝在看他,看樣子像是從上課就一直這樣。這次的笑沒有直達眼底,她眸中藏着隐憂,來自無法化解的心事。
他們講了一節課的話,手指放在桌上,幾次有意無意地觸碰到。她終于高興點了,可是今晚就快要結束了。文恒青走之前用手貼了貼程遠藝的額頭,她趴在桌上,向上看他。文恒青笑了笑:“怎麼突然兇起來了?”
程遠藝噌地坐直:“嗯?我沒有哇。”
文恒青暫時沒有追究有還是沒有,隻是告訴她:“兇起來也挺可愛的。”然後就走了。
程遠藝站起來去關窗,邊走邊念,“雌鷹般的眼神,夜間的刀鋒,殺死隻配當獵物的喽啰。”
窗外路過了夏佳誠,一轉眼就和程遠藝擦過了視線。
待他走遠,程遠藝繼續念:“這種不能當獵物,不然變得和夜一樣黑……”
為了防止學生抄襲,初一和初二的學生考試時交錯位置。簡單來說,就是每個初二的學生,前後左右都是初一的,每個初一的學生前後左右都是初二的。
第一天上午考語文,下午考物理。除了語文,程遠藝其他的都做得很快。陳安的位置在老師眼皮底下,往後退三個位置的左邊就是程遠藝。陳安一看程遠藝停筆就覺得妥了可以開始了,趴下往後看,小聲叫了兩下:“班長,班長。”
程遠藝跟他沒有事先商量過,但是兩個都是聰明人,靠簡單的動作來傳遞信息不成問題。
陳安看見程遠藝的肩頭往下沉,也趴下了,就知道東西在桌子下。無需複雜奇怪的手勢,1 2 3 4代表的A B C D 直接就能被意會。選擇題選完之後陳安就安心趴下睡覺了。程遠藝睡不着,一顆腦袋胡思亂想,悶悶地挨到收試卷。
第二天上午考數學下午考生物地理,陳安的選擇題全靠程遠藝。這兩人半個學期的交流都沒今天一天多。
陳安還問了程遠藝點填空題,程遠藝把題号和答案寫在自帶的草稿紙上,把紙條團起來或者折起來,用手指彈飛出去,整個過程風平浪靜。
不知道老師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壓根沒發現,不過程遠藝認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晚上程遠藝洗完澡換了身從前沒穿過的淺色背帶牛仔褲——北海有錢親戚給的,因為程心怡已經穿膩了,所以就輪到她了。背帶褲的口袋是複古風,肩帶下的純白T裇布料很柔軟,她安靜地坐着,就給人安甯的感覺。文恒青轉身從書包拿東西的時候,沒忍住多看了幾秒。
最後一天考的是英語和政史,全是偏文一點的東西,不用動太多腦子,複習起來還算輕松。第三節晚自習快上課的時候,一個姓劉的男同學有點小事找程遠藝。程遠藝跟他說完,剛打算繼續翻書,一個小意外卻發生了。
文恒青聽到了很輕的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這聲音有點詭異,夾雜着許多慌張,應該是有人被吓到了,但是又不敢出聲,顯然這事吓人且不太好見人。文恒青憑着直覺轉身,霎時活見了鬼。
那位劉同學的手表勾住了程遠藝肩帶某處設計時特意做舊的地方,程遠藝背帶褲的肩帶脫落,兩人正在那扯扯扯,場面實在驚悚且令人遐想。他們根本不敢發出聲音,生怕被人看見。
正焦灼之際,一隻白皙的手拿着把紫色剪刀伸了過來,把勾住的幾根線給剪斷了,然後帶子給她拉好回去,重新挂在肩上。
程遠藝看了看那剪刀,又看了看文恒青,一時不知該先震驚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