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軀尚未變成石頭,被割開的皮膚會流出血液。「她」抱着懷裡那團血淋淋的東西,它一直在「她」懷中哭鬧不止,但「她」不知原因,也不知該如何止住它的聲音。
不遠處,風聲拂過花海。周圍的村落空空蕩蕩,唯有野花在風中搖曳。
太陽照在身上,「她」茫然地站在原地。哭泣的聲音突然小了下去。那孩子不知何時抓住了「她」的手指,用小小的手圈住「她」的指尖。
這世上最不講理的,就是孩子對母親的愛。
毫無來由、毫無道理可言。
「媽媽。」
「她」後來給那孩子起名為梅瑟莫。
「……媽媽。」
不管「她」去哪,那孩子總是跟在「她」身後。
「母親。」
王城羅德爾夜色靜穩,燭光緩慢融化。高大的紅發半神立在帳外,低聲詢問是何事讓「她」如此憂心,以至于深夜也不得安眠。
「是過去的噩夢嗎?」
「是可恨的角人嗎?」
不管是什麼,他都會為「她」清除障礙。
哪怕會粉身碎骨,哪怕要背負萬世罵名。
……啊,「她」心想:這孩子确實是「她」計劃中最礙事的因素。
「母親。」
聖戰的大軍出征的那一天,「她」立在高高的白色長階上,最後一次注視那個身影。
高大的紅發半神在衆人面前對「她」用上敬稱。
「請賜予您的箴言。」
當他擡起頭時,「她」低頭看見的卻是當年那個會緊緊扒在「她」身邊的孩子。
那錯覺轉瞬即逝,從今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她」的手已經許久沒有沾上鮮血。「她」的身軀如今堅固如石,再也不會柔軟地受傷流血。
若是想要破壞,就得徹底砸碎才行。
「她」已經安排好了自己的結局,安排好了讓世間萬物生靈塗炭的道路。
在成神之前,「她」先成為了母親。但如今「她」就是秩序本身,「她」體内的艾爾登法環便是黃金律法。
所有嶄新的世界都建立在舊秩序的毀滅上。
許久之後,「她」擡起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
「對不受黃金賜福的,降下死亡。」
……
風聲拂過,籠罩在金色光輝中的花海沙沙搖曳。她來到村子北面的大樹下,蹲下身将手裡的東西放到樹根處。
她和已經成王的褪色者求了一個恩典。
雖然遺體不能送回,隻是帶走一截金色的頭發,對于褪色者來說無傷大雅。
她将那金色的發辮留在樹下。
——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雙指的旨意都是指母的謊言,無上意志早就抛棄了這個世界。黃金王朝建立在虛假謊言之上,而所謂的成神,不過是成為一具空殼般的容器。
這些問題不會再有答案,因為唯一知曉這答案的人已經不在了。
往回走的路上,一陣微風掠過耳畔,吹起了漫天飛舞的金色光點。
美麗的花海蔓延盛開,若是側過頭,說不定會看見金發的少女從她身邊奔跑而過,張開手臂撲入族人的懷抱。
花葉在風中窸窣搖曳,仿佛溫柔含笑的聲音輕輕低語。
「瑪莉卡回來啦。」
那些聲音高興地說:
「瑪莉卡終于回來啦。」
金色的光點被風一起吹向天空的盡頭。
永恒女王瑪莉卡害怕死亡、憎恨死亡。
但死亡不是分離,而是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