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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正是酷暑時節,炎陽炙人,梧桐濃密茂盛的葉片軟綿綿的挂在樹梢上頭,一動也不動,罩下青翠濃蔭。
饒是你穿着輕薄紗衣,僅是從工造司到政務廳這短短一段路,額頭上就沁出細汗。
六司沒什麼人,連政務廳前堆放的文犢都少了許多。
近日暑氣蒸騰,往生堂的消暑方子是抓了又抓。
鐘離體恤萬民不易,便給整個璃月放了半月“暑假”,如今除了基本的輪值人員,六司也是幾近走空。
惟有魈一如既往地守在門前,少年立着長槍,肩背筆直,見你過來,主動接過你手中的食盒。
你笑了笑,揉揉他的腦袋。
少年繃着臉,偷偷躲了躲,被你逮到,又是狠狠揉了幾下。
你瞧了眼天邊,烈烈紅日燒的你眼皮生疼。
“進去吧,外頭太熱,呆不住的。”
魈搖搖頭。
“無妨,我守在這裡便可。”
你似笑非笑地看他。
“這天不會再有什麼人來訪了,還是說要我去和帝君講,叫他來請你?”
少年漲紅了臉,聲音又急又輕。
“别!别…驚動帝君。”
少年皺着眉,有些苦惱的樣子。
你笑出聲來。
一推門,蒸騰的熱浪滾滾而來,男人一身玄色素紗單衣,正襟危坐,處理好的文犢疊在桌角,此刻正攤開一副璃月城防圖,細細研究。
你掃了一眼案邊冰鑒,冰早已融幹淨,隻剩半盞殘水。
你就知道。
你抿了抿嘴唇,眸光流轉,淡淡點了他一下。
鐘離擡起一雙金眸,流淌的金色鋒芒畢露,猶勝烈日三分。
魈立在一旁,恭敬地低下頭。
“你來了。”
你敷衍的應了一聲,拎過食盒,放到自己桌案上,從底層取出一壺涼茶來,放到鐘離案角。
鐘離收起城防圖,熟稔地擺開茶具,坐在案邊等你。
你沒有過去,又回身抽出第二層食盒,垂着眼皮,一語不發地加滿冰鑒。
鐘離看見你動作,心知理虧,便默默給自己加滿了茶,慢慢綴飲。
你關了窗,擋去熾熱的天光,又用冰鑒清出來的水淋了一遍地磚,才回身看他。
你眉頭一擰,還沒開口,鐘離便将杯底微微傾向你,茶盅瓷白,流淌着水潤的光澤。
這一壺茶并不多,這片刻功夫,鐘離已是飲盡。
鐘離的目光落在你身上,眉眼舒展,微微帶笑。
你被他看得心頭一跳,火氣也散了大半,盡量繃直嘴角,作出嚴肅的樣子。
“帝君便是不為自己着想,也得為六司百衆以身作則,連帝君都不肯善用冰鑒,六司豈不是更不敢僭越,揮汗如雨。下不為例。”
鐘離端正地坐着,聞言點點頭,竟有幾分乖覺。
你便又取出幾牒小菜擺在案上,摸出兩幅碗筷,朝着一旁的少年招呼。
“魈,一起來吃吧。”
少年驚了一下,繃緊了身子,僵硬的搖搖頭。
“不敢。”
“已是正午,也到了用餐的時候,你守了一晌,過來歇息會兒吧,還是說……”
你眸光一轉,微微眯起眼睛。
少年本能的抖了一下,顯然怕你故技重施,拱手搶言道:
“帝君!削月邀我今日小聚,請準我告退,便不打擾帝君和離大人了。”
鐘離颔首應允。
宛如平地刮起一陣疾風,少年迅速地沖出了門。
待少年背影消失,鐘離無奈的看向你。
“怎麼又逗弄那孩子。”
“多有意思。”
你遺憾的收起一副碗筷。
“帝君近日業障漸消,也該和旁人多互動互動了。”
鐘離淨了手,撚起一枚冰糕放在你手心。
“好。”
食不言,寝不語。
鐘離慣用它來堵你的口。
你嚼着粘牙的冰糕,腮幫子鼓鼓的,郁悶地托腮看他用膳。
冰鑒上層融了不少,你便挑了挑,将下面的冰塊挑上來,一室悶熱終于是散了些。
蟬聲忽遠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