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朦朦胧胧的,遮住了最後一點身影,原露似是與那片迷蒙融為了一體,若瑩這才猛然驚覺,她是在拖時間。
她不再遲疑,縱身一躍,刹那間數千隻螢蟲襲來,将這片霧氣驅散而開,若瑩身姿敏捷,準确地抓到了那抹身影。
可原露化為了柔水,在空中蕩來蕩去,聲音也不斷環繞:“你别回去了,你和我一起走吧,我會保護你的。”
“你當真是……”若瑩失望無比,咬牙從手中攥出一抹光來,“太令我失望了!”
那抹光透過一縷霧氣,打下了一個人來,原露驚呼一聲,從空中落下。
原露神色一狠,猛然撲了上去,她控制着水汽,纏住若瑩的每一寸身體,卻很快被周圍的螢蟲驅散開來,當好不容易将眼前的光消散幹淨時,若瑩的術法又滲入她的腳踝,令她不能動彈。
原露掙脫不開,毫不猶豫地動用書元之力,而書元此刻正在吸魂,能力更甚從前,隻輕輕一碰,便開了。
若瑩也不說話,隻和她一來一回,縱使這是她的優勢地帶,若瑩也占了上分。
好容易找了一個口子,若瑩的攻擊瞬間在她眼前化解,轉而抱住了她。
“我已通知了尊上,他很快便會來,和我回去吧,原露,别犯傻了,我會和你一起認罪,我們還能和以前那樣好……”
她抱得很緊很緊,好似那樣原露就不會跑開。
“我和你,根本就處在不同的世界,你不懂我,也不會懂我。”原露神色依舊黯淡,仍守着那放不下的心結,一輩子也不願意解開。
“這個陣是我研究數年才得以實現,你解不了,我不會放棄,也不可能放棄。”
“怎麼不同了,我連家人都沒有,我生長于野外,本是孤身行走于世間,可你不同,你有家人,還有能力,你入了靈月澤,你分明很厲害,可為何不願上進,為何不願放開!”若瑩放開了她,朝她吼道,眼底慢慢泛起淚花。
“你有什麼放不下的,傻瓜……傻瓜原露。”
原露聽到這話也愣住了,她這一生最想聽的,不就是這個話嗎,将她的平平無奇,将她的自卑,都掩埋起來,這樣她好像真的會是一個很厲害的妖,可以保護自己,保護家人,可以不受人和妖的輕視。
若瑩淚眼朦胧,卻還是帶着清醒,慢慢地往後退了幾步:“原露,你拿了書元,做了這些事情,必然要受劫難,這天劫,我替你渡,但是你不能再執迷不悟了。”
若瑩的手中,浮着一本靈光四溢的書冊,上面的符文似入木三分,更為深刻。
“你騙我!”原露圓目一瞪,面上盡是不可置信,惡狠狠地便要撲上來。
但她此刻的出手毫無章法,若瑩找到幾個疏漏便将她定在了原地,再牢牢将她捆在樹上,蹲下來對她笑道:“等我解決完了,就回來接你。”
說完,她再也沒有回頭看原露,飛快地朝大陣處奔去。
此時沈槐安和清緣都閉眸皺着眉,似是陷入了什麼漩渦裡,手上的術法卻不肯停止半分,他們将大陣的血絲一點一點拉開,慢慢滲入所取的妖血,但所受反噬可謂是侵入心脾,以凡人之軀,斷然承受不了多久。
若瑩慶幸自己來的還算早,從空中一躍而下,後捧出書元,手中綻出靈光,翻轉結印,一瞬朝着大陣而去。
與此同時,源源不斷的螢蟲将沈槐安二人包裹起來,直接纏住了二人的手心,在這般溫暖的感染下,不可抑制地,将二人的意識喚醒。
先醒過來的是清緣,他睜開的眼睛帶着些許怒色,不為别的,因為他在意識模糊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大群襲來的邪祟,各色各樣,什麼都有,于是他隻記得與它們争鬥甚久,但好似無窮無盡,打得到後面都不耐起來,才意識到自己該醒了。
但下一秒,他就吐出一口鮮血,彎下腰咳了兩聲,才開始細緻看四周的情況。
若瑩無暇顧及周圍,她咬着牙,維持着結印的模樣,将書元浮于陣眼,以書元之力,正在強行破陣。
清緣反應過來了,立馬走過去看沈槐安的情況。
沈槐安神色卻并不那麼痛苦,反而帶着一絲溫存,蒼白的臉上竟透着一股暖意,這些螢蟲的包裹反而更讓他沉溺了。
清緣一看便知,他又陷在了那些凡塵俗世中。
俗世中人大都是如此,早就勸他應當要過來一同修道,可他偏不要,執迷不悟,一把年紀了還是個老頑童。
清緣歎口氣,擡起串着佛珠的手,隻伸出一骨節分明的手指,朝他額心輕點了一下,道:“再不醒我便念清心訣了。”
清心訣繁雜又乏味,沈槐安不止一次說過,這清心訣清的怕是意識吧,念困了自然就清心了,所以他平常最不愛聽的,就是清緣念的清心訣,他總說清緣念這些就像市井裡那些嘴碎的老媽子和橫飛唾沫的說書先生,又碎又雜的。
很快,沈槐安就擡起了哀怨的眼神,默默吐出一句:“你真惡毒。”
但說完這句他很快也吐出一口血來,坐在地上暫時無法動彈了。
他受的傷,比清緣更重。
清緣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去扶他,而是擡起頭看眼前的局勢來。
“嗯,千年大妖,破陣之法。”清緣笑了起來,“你瞧,我就說得再等等吧。”
“你是這靈器的主人嗎?”他湊過去饒有意味地問了一嘴,本以為是闆上釘釘的事,未料換來若瑩艱難的“不是”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