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從男,子從父,他與譚晗,有自小撫養的父子名分和情分,譚晗,就可以成為他的兒子,囚徒犯官之後的身份,也就是上輩子的事了,官府查到,他有錢财,打點打點,也能通融過去。
但是,譚晗萬萬想不到啊,譚晗的父親所犯的重罪,不在十惡不赦之列,十惡不赦的首惡,是謀反,甯義郡王所犯之事,在十惡不赦之上,是起兵謀反,譚晗是主犯的直系後代,這太重了,不是可以打點過去的;譚晗還是前朝皇室帝家延續下來的嫡系血脈,出身就是原罪。
元熙帝當初可是自稱前朝宗室後裔,打着匡扶前朝的名義壯大起來的,皇位該由前齊哀帝的兒子來坐,那時候胡人的鐵騎把京城都圍住了,半個黃河流域失守,功臣們說内憂外患的國家,無強主臨朝不能驅外虜,元熙帝三度請辭,才說先當這個皇帝。
然,天下百姓都知道,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元熙帝既然手握了皇權,就會一直握下去,将來傳給自己的子孫,所以甯義郡王,在元熙三十年,已經三十多歲,過幾年就快四十歲了,王府内姬妾如雲,無一人有娠。
這事,幸好他得了譚慕妍這個好女兒,當場将人滅口,又有決斷,告知鄭家,鄭家的人,比官府的人更早一步,潛入崔三喜南陽的家中,搜出了他還沒有變賣的,甯義郡王府上的财物,那些财物,他如果私下裡在黑市上賣出,下面的場子或許還查不出那些東西的出處,但是放到京城裡來,反複的查看,保不齊有人就聯想到了甯義郡王府。
隻要一絲風聲出來,很多事情都可以串聯起來,又不需要鐵證如山,隻要牽強附會的上,君王不容,他譚家,就是滅族之禍!
這兩個月,譚定食不知味,寝不安眠,人就消瘦了。
譚慕妍夾了一塊羊肉到譚定的碟子上,道:“爹,你要高興啊,大哥入了翰林院,大嫂有了身孕,明年你就有孫子抱了,不是外孫子,是親孫子啊。”
譚定臉上露出笑,心裡在輕歎。
他的膽氣,遠不如女兒。鄭可賢和鄭焞都說,隻當不知道這件事,依着原樣過日子即可,譚晗考中了翰林院的庶吉士,就入翰林院讀書三年,過了幾天,呂拂青診出了身孕,呂拂青一無所知,就不要讓她知道了,孩子好好養着。
今天鄭可賢請他來的,說元熙帝,後年八十歲,八十大壽要籌備起來,現在朝廷已經在籌備,到時候在太和殿大宴群臣,要打造一批新的家具,他舉賢不避親,已經舉薦了中信堂,讓譚定也積極起來,把這樁差事,争下來。
以前皇室要打造大批量的家具,用京氏,廣氏,如果要采用江南風格的家具,都是交給蘇州吳縣來打造,所以,江南這邊的家具風格,也叫蘇氏家具,他們婺州府明州府,都是模仿蘇氏家具起來的。
其他人都在,原樣的過日子,他辦不到。他和田桐,人前還是恩愛夫妻,人後,他無法和田桐回到從前了。
譚定陪着女兒歡聲笑語的吃了一頓飯,又看阿羔,很多天不見,阿羔還記得譚定,伸手就讨抱。
譚慕妍摸摸阿羔烏黑的頭發,道:“記性倒是比同月齡的孩子強呢,也不頂用了,他爹這會兒回來,他一定不記得了,忘了也好,沒有想念。”
譚定低頭逗弄孩子,也不管譚慕妍這樣賭氣的話。
雪紛紛,掩重門。
庾靜淑來陪譚慕妍說話。
譚慕妍請她一起炕上躺了,暖身子。
庾靜淑在下面道不敢。
菖蒲和荷姣一左一右的攙着她上來了。
譚慕妍在看庾靜淑送來的圖稿冊子,她那個小作坊,做一些精緻的小玩意兒,需要大量的圖稿,庾靜淑的男人,是雅集軒的掌櫃,雅集軒買賣字畫的,認識一些清貧有才的讀書人,願意畫這種東西掙錢。
譚慕妍把她看得上,能用的留下了,按張數算錢給她。
庾靜淑笑得很淺顯,道:“我有件事,要向少夫人讨個話,若有冒失之處,還請少夫人見諒。”
“你隻管說就是了。”
譚慕妍懷雙胎,已經很顯懷了,向後躺倒。
庾靜淑身俯過來,輕聲道:“我在外面,認識幾戶經商的人家,想讨一個拿得出手的女人當媳婦。如公主府裡的婢女就很好,大家婢,比一般的小門小戶還要好呢,少夫人這裡要開恩放人出去,依着年紀是要輪到若春了,不知少夫人對她可有安置?”
譚慕妍一張臉瑩潤光滑,道:“我以前的丫鬟,倒也十八九歲就給她打算了,隻是若春,說起來歸我管,我與她主仆相處日淺,她的事,等赫晞回來,問過他的意思吧。”
庾靜淑這便臉色有點不好看了,譚慕妍挑眉向她。
庾靜淑尴笑道:“男家來讨媳婦,也是以備身孕,若春姑娘,若已成公子的人,那萬萬不敢唐突的。”
譚慕妍聽得不大懂。
庾靜淑靠近譚慕妍耳語,她們在外面,不知豪門大戶内帷裡的事,不知道丫鬟有沒有被收用過,庾靜淑就問了,問若春是不是伺候了鄭焞,伺候了以後,是不是服用了避子湯,女人喝太多的避子湯傷身子,喝得太多,多少有礙子嗣吧,難懷孕,生下來的孩子,也怕先天不足。
女子為奴為婢,吃虧就在這裡啊,還想保持處子之身?賣身之日起,就要做好覺悟了,不要存着這個心了,一身一體都是主家的,全看這家男主人的心情了,處子之身沒了,也無所謂,外面也不指望她是處子,她自己說是,外人還不信呢,丫鬟偶爾被主子嘗個鮮,他們也不在意,他們就是怕她被使用過度,又不準她生育,喝了太多的避子湯,有了也流産過,已經壞了身子,男方是借着庾靜淑來打探鄭焞身邊的婢女,身子還好嗎?要身子好好的,健康,才會求娶做正室。
譚慕妍翻了個白眼。
她不願意,以男方凝視的眼光,來看待一個女人。
那種眼光,和挑母豬似的。
譚慕妍也不和庾靜淑多言,隻道:“等赫晞回來了,我問他吧。若春是乳母的孩子,和一般的丫鬟也不同,或者已經給她打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