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慕妍不管外面的事,先看看鄭焞怎麼樣了,他剛剛沖洗了身子,身上還挂着冰冷的水珠,全身上下像一幅新織的雪白綢緞,一點瑕疵都沒有,他這具古怪的身體,有傷落在他的身上,最後也消無蹤迹了,隻是他這個人,精瘦纖薄了許多,身體薄薄一片,整個人,自下而上,身體輪廓亮麗,皮膚緊緻光潤,站在那裡就可以感受到蘊含着充沛的活力。他的臉也進階了,本就是精心雕琢出來的容貌,仿佛經過了最為精細的打磨,越發的璀璨奪目。
英姿飒爽思奮揚,面如玉盤身玉樹。
說的就是這個樣子啊!
譚慕妍突然就害羞了,臉埋在鄭焞的頸窩,有一絲濕意抹在他的肌膚上。
鄭焞與她頸項交纏,親到她的眉梢,耳鬓厮磨着,看到譚慕妍清潤的眼眸裡泛着一泓水光,令人疼惜。
譚慕妍手捂着眼睛,越發的嬌羞,輕輕的笑道:“我不看了。”
鄭焞蹭蹭譚慕妍的手背,才放開她去穿衣裳。
譚慕妍雙臉绯紅,看到鄭焞在穿金吾衛的常服,才稍稍冷卻對他的眷戀之心,也不掩飾失落,道:“要進宮啊?”
鄭焞輕輕點頭,他回來換衣裳,随後就要進宮複命了。
譚慕妍語速明快的念叨起來:“你先看看阿羔啊,他大了許多,你走的時候他還不會爬,如今走都能走了,隻是他愛嬌得很,又古靈精怪,給點甜頭才給我們走兩步,如今在學說話了,隻是看着我們傻笑,這性子也不知像了誰,總之不是像我。”
鄭焞聽着,不自覺笑了起來。
出了西廂房就看見阿羔站在庭院裡,扶着靠着玳瑁狀斑紋的大花盆,他人還沒有花盆高呢,越發襯托他,小小可愛的一個人,他水也不玩了,就盯着西廂房的門口看,看到鄭焞譚慕妍相攜着出來,咿咿呀呀的和譚慕妍說話。
鄭焞走近了,彎腰要抱他,阿羔不給他抱,冬天層層衣物穿着像個小球球,走了兩步,紮在譚慕妍的腿上。
旁邊的許氏蹲着,扶着他的小身子。
譚慕妍摸摸他的頭,道:“你爹爹啊,你爹爹回來了。”
阿羔雙手環抱了譚慕妍的一隻腿,白胖的小臉仰起來瞅人。
阿安不得不來打斷一家三口,低聲道:“公子,國公爺在外面等您了。”
“快去吧。”譚慕妍這種時候很懂事的,鄭焞不得不去了,阿羔還看着鄭焞的背影,譚慕妍拍拍他的頭,道:“讓你嘴不甜,不會叫人,你爹爹走了,飛飛了。”
鄭炘身穿右都督的官服,臉上冷酷,道:“你就自己跑回來了?林鑒養在押解的路上,他身邊的人絕不甘心頭領就擒,還有南面的事,遠遠未了結。”
林鑒養就是自稱是前朝皇孫的那個人,與他照過面就知道了,真是瞎扯旗,在南邊在海上,風狂吹日曝曬,早年生活也坎坷吧,不是養尊處優的人,也太老相了,甯義郡王妃所生之子,活到今年是二十三,林鑒養,說他三十三,亦可。
鄭焞抿着唇不說話,泛出倔強之色來。
鄭炘氣也不大順,道:“我知道你記挂着妻兒,也不能事做一半就丢了,随你出去的人,不少人也是父母妻兒一家子,他們誰不是歸心似箭?就你說走就走了,若路上有了閃失,你功敗垂成,豈不可惜。”
不少人,譚庭栖這一次就跟着他南下。
“大哥!”
鄭焞流露出一絲委屈。
他領下的這樁差事多難?
不下于當年,他的父親促成了朝廷和默特胡人的議和。當年,兩邊是有心和談的,隻是缺少一個有分量的人,從中撮合,磋商細節,鄭焞要把林鑒養抓出來,就是大海裡撈針了,林鑒養等人,說要回來祭祖,他們做的事,對神靈還有敬畏之心?他們在海裡飄的人,比在叢林裡厮殺出來還不易,多少人出去了,沉入大海,葬身魚腹,一波一波人裡面,立出來一個林鑒養。
林鑒養占住了三齊佛,此乃南海之中,諸蕃水道之要沖。他們幹的事吧,就好比占了一條要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這裡過,留下買路财,又或者,财貨全吞,他們是這麼做買賣的。
對于全局來說,過往的船隻,戰戰兢兢,恨他們狠得不行,在林鑒養當地,他是個人物了,枭雄一樣的人,多少人還要跟着他出去幹一票大的。如果約束不到,就是這樣啊,管你在外面,坑蒙拐騙,截道搶劫,把财貨帶回來,讓自己一家子活命,活得好,就夠了,所以,林鑒養說是回來祭祖,實則是把積攢着的财物貨物運回老家,追随林鑒養的人,不管是活着還是死了,留在老家的老父老母和弱子,給他們帶去錢财和貨物,林鑒養做老大是很稱職的,他還需要再招納一批當地人做心腹,牢牢守住三齊佛,繼續發展壯大。
三齊佛那個地方,是海上航線的樞紐,兵家必争之地,茫茫萬萬裡的海洋,沒有一個強權的國家可以掌控,這地方就是輪流坐莊一樣,今日你稱王,明日他稱王,林鑒養身後,他自己人不夠,他也守不住。
這才有回潮州祭祖一說。
鄭焞抓他,其中的艱難不細表,就說一樁,一個一直跟着他的護衛,随他入金吾衛成了百戶,就折進去了,還不是被林鑒養所殺,而是他們在追捕的時候,當地人包庇着,阻攔着,他的人,被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捅死了。
鄭焞心性倔強不服輸,既到了那裡,就不惜一切代價,非抓住人不可。
不過,鄭焞的不惜一切代價,不是指揮着手下的人,當地的官府衛所,一波一波的上,窮盡人力物力财力,鄭焞,是自己付出了一點代價。
至于是什麼代價……鄭焞不說,隻道:“人已經抓在手裡,後面他們慢慢押解回來吧,我才懶得管這種小事。”
不是懶得管,也不是小事,隻是鄭焞,不願意出風頭而已。
隻是,鄭焞注定了,要成為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