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讓嶽父嶽母幫忙哄哄阿羔也好,省的他來鬧你……”
鄭焞說着話,輕啄了一下譚慕妍的這張嘴,道:“你不臭,你這個樣子,倒挺惹人憐愛的……”
句句有回應。
鄭焞穿了金吾衛指揮同知的朝服去鳴玉坊,譚定也是推辭,道:“妍兒在公主府,那麼多人照顧着她,我們沒有不放心的。”
畢竟不是在雅溪,可以把女兒接回家來坐月子,如此就有不便宜。
女兒已經歸于鄭氏,就是鄭家的人了,他這個身生父親也要避及一二。
“嶽父不是迂腐之人,我亦不是。”鄭焞和譚定站在一起,肩挨着肩道:“慕妍這次遭了大罪,我不能長伴她左右,是我不放心。嶽父與嶽母替我守在家中,鄭家感激不盡,再者,阿羔被我們寵得不像話了,這段時日,也請嶽父指正,盡管教訓。”
譚定樂呵呵的笑着,便依了女婿之請,攜妻帶子,常往公主府去。
三月初,呂拂青生下一女。
譚慕妍生過兩胎,也有點經驗了,三子俱安,在生育這件事上,她現在就是個吉祥物呢,就主動的來鳴玉坊陪着呂拂青生孩子,歡歡喜喜的迎接這個孩子的到來。
一個紅皺皺的孩子被裹上襁褓,穩婆迫不及待的要抱出去報喜。
譚慕妍讓呂拂青的叔母樓氏看顧着裡頭,她歡喜的追上去,把腰間上的金三事摘給穩婆,換來這個孩子,高高興興的抱出去,先朝譚定和田桐笑開了,道:“恭喜爹娘當上祖父祖母了,請看孫兒。”
說着話,襁褓還緊緊的捂在身上,讓孩子的面兒朝向自己,并不遞出去。
“頑皮。”譚定笑着,向田桐道:“多給些賞錢,不然她不撒手。”
賞錢本是給穩婆預備的,田桐拿着,田桐已經塞向女兒的手心,再接過襁褓。
譚定湊前看,譚诩站在譚定身邊自然圍過去,譚令馳墊着腳看的急切,倒是譚晗落在後面。
譚慕妍招攬着他,道:“大哥,快來看看你的孩子,紅彤彤的小團子,也就這兩天是個醜樣兒,後面一日比一日可愛的。”
譚晗拘謹的靠過來,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後,他是有一份怨念的,怨念誰呢?是他自己啊!
李維暄老大人,為他們母子重置了身份,沒有把他們洗得清清白白,他的父親是米商家的纨绔子,他的母親是不被父族所納的外室,這樣的設置,就是要他們一輩子遊離在正統的視線之外,做一對普通平凡的母子,是他不甘心了。
他記事很早,自小就在田桐面前展現他的聰慧,誘得田桐不忍心,誘得譚定把他折翼的前景,寄托在他的身上。
他雖不是譚定的親子,卻受到了譚定,乃至譚氏一族,全力的栽培。
二十年,焚膏繼晷的讀書習武走到如今的位置,他越發的不甘心了,如今,他又延綿了子嗣。
他可以嗎?
不能和任何人說,他懼怕自己的孩子,懼怕和自己一樣,擁有前朝血脈的孩子,但是血緣的羁絆就是這麼神奇,那個孩子皺皺巴巴一團包在襁褓裡,卻發散出絲絲縷縷的牽絆,把他牽引了過去。
這個剛剛誕生的孩子,牢牢占住了他的視線。
“小孩子,很純淨啊。”譚慕妍雙手疊放在譚晗的肩上,如今她是知道了,她和譚晗,沒有一絲一毫血緣上的關系,但是二十年的兄妹之情,堅如磐石,不曾消減分毫,他們的舉止,還如手足一般的,連在一體,親密無間。譚慕妍下巴擱在手背上,枕着譚晗的肩,道:“是個女兒,不是兒子啊,也有些可惜。若是兒子還可以放他出去立一番事業,是女兒就要大哥辛苦些了,她将來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後半輩子婆家怎麼樣,外人,看得可都是你的本事。”
田桐低頭看着襁褓裡的孩子,眼中有濕意,隻得把頭低得越發低了。
譚定回頭,先看到譚晗怔在那裡,視線偏後朝女兒道:“我可沒有本事,把焞兒這麼好的一個女婿給你找出來。”
“他是意外啦,或許是我生生世世的好運氣都攢一起花出去了。”譚慕妍順嘴笑談。
譚定不和女兒逗趣了,把襁褓遞給譚晗道:“送回媳婦身邊去,好好陪陪她們母子。”
譚晗會抱孩子,他自小就争着分擔家裡的事,令馳小時候他常抱的,但是這一刻,他動作僵硬的接過去,把孩子抱在手裡,才漸漸的柔化,道:“爹娘守了一日也累了,先去歇息。我去看看青弟,要給各家報喜的帖子信箋,我等會兒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