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才第二天就找上門這件事,天元覺得驚訝卻不意外。
她平靜地說:“五條,你在問誰?”
“不知道。”五條悟啧聲道,“但那個人一定在。”
天元不慌不忙地答道:“那我問你,五條,為什麼那麼确信那個人存在?”
“......”
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記憶足夠完善也能夠和任何一個人對上細節,看不出來一絲絲端倪。
可他就是确信,有個人,還是十分重要的人,完全消失在了他的人生裡。
五條悟想知道,一個對他自己的了解與他本人持平的家夥,為什麼會選擇離開,甚至抹去自己的一切。
想到這裡,不爽的情緒再次充斥着大腦,令他更加确定他的想法。
“一個人來到世界上就會留下痕迹,有些痕迹可不會和記憶一起消散。”五條悟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抹去烙印在靈魂上的痕迹,那家夥應該做不到吧。”
接着,他睜開了碩大的貓眼,淩厲又懶散的視線顯得極為傲慢:“所以,天元老太婆,你們做了什麼?”
“......”
長久的靜默後,天元開口道,“五條,有意義嗎?”
“那種東西很重要嗎?”五條悟歪歪頭。
“悟一定會這樣回答的吧。"
天元記憶裡的夏油傑喃喃着,盡管他手中的動作片刻沒停下過,天元還是從他的言語中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舍。
她沒有點破,也沒有停下動作,舉起雙手,把結界範圍擴大到了全國境内,一通操作下來,咒力近乎全部灌注到了結界中,脫開雙手的時候甚至有一片刻的臉色在發白。
“夏油,該行動了。”
正在給懷裡的五條悟紮了個小辮子的夏油傑頓了頓動作,他背對着天元,以至于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片刻後,夏油傑伸出了手,一點一點地,拆開了辮子,手心撫過兩次五條悟的白發,才将小辮子徹底捋開。
天元看着這一幕,合了合眼,開口道:“夏油,沒有人會怪罪你。”
這個世界對于咒術師過于寒涼,而夏油傑作為溫暖拯救過他們的人,恐怕死于戰鬥的咒術師複活後知道緣由,也依然無法怪罪他。
再者,誰要是想審判夏油傑,也不可能過去五條悟這一關。
所以她不明白,不明白夏油傑執着于将自己的存在抹消,甚至于五條悟,他的人生大半都書寫着夏油傑的名字,一旦抹去,天元相信五條悟會變得不再像五條悟。
冷漠的神子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老老實實地出任務,當曾經的總監部二把手鎮守四方,成為一個”人“。
“......”夏油傑忽然笑了笑,操縱着土壤将面前地面上的碎石清理幹淨,放下了五條悟。
在天元以為不會得到答案時,他忽然開口道:“我不會原諒自己。”
他轉頭,那毫無波瀾的眼眸對上了天元的視線,剛剛的不舍似乎隻是種錯覺:“如果電車一定要殺死一批人才能走向改變世界,那麼我會選擇讓作為罪人的我擋在電車前。”
天元聽不懂電車,但她聽懂了夏油傑這句話裡的含義。
犧牲有罪的自己,代替所有人去死。
“夏油,你隻有一個人。”她盡力保持着冷靜,“你真的能對抗整個世界嗎?”
“是,我一個人不夠。”夏油傑灑脫地笑着,“所以才要變成怪物,變出無數個我擋在電車前,在這件事上,我已經相當熟練了。”
“......”天元感受到他平靜下的癫狂,卻無能為力。
靜默了片刻,夏油傑收起了笑容,看向了五條悟,那一眼集中在五條悟身上持續了很久。
“真的是......”夏油傑喃喃道,“每次都忍不住看。”
他站起來,在轉過身的一刹那,他感受到有什麼抓住了他的衣服。
夏油傑倏然回頭,看向了扯住自己衣服的手。
昏迷的五條悟,毫無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
于是夏油傑一點,一點地拉出了攥在他手裡的衣服。
夏油傑的行為确實可稱得上鐵石心腸,可如果他的手沒有在顫栗,那麼或許他更能配上這個形容。
他走向了結界核心,伸出了手,一縷縷的泥土随着他的動作,包圍住了核心,侵入,再是修改。
不知多久的沉靜後,天元在鋪天蓋地的泥土中,依稀感受到了一些死去的咒術師的咒力。
一場合作,在夏油傑親手操刀的五條悟記憶修改結束後,徹底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