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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有什麼資格去定義一個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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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裡啪啦!”

鞭炮聲突兀炸響,火丨藥燃燒後特有的微嗆味道随着風飄進庭院。

牧越瑤興高采烈地踩着一地紅紙碎屑蹦出門。她換了一身兔毛鑲邊的紅色小坎肩,搭配杏色的厚實襖裙,就連頭上戴的絨球球都換成了應景的火紅——來慶祝她在人間正式度過的第三個新年。

此時屋裡,微生舒正拿着一條發帶比比劃劃,“這條怎麼樣?很襯你衣服的顔色。”

“嗯。”澹台燼給出敷衍的意見。

微生舒笑了笑,把手裡的發帶放在旁邊整齊疊好的新衣服上。

罷了,反正自家小孩兒判斷衣服好壞的依據基本隻有新舊厚薄,顔色與花紋完全不在考量範圍之内。

或許下一次可以給他穿一身紅色試試?

這個念頭隻在腦海中盤旋了一圈就被打消了:萬一因此讓對方學到什麼奇怪的色彩搭配,後果實在很嚴重。

“昨天我在街上遇到一隻狐妖。”

澹台燼并不知道自己在“被打扮成大紅包”的危機邊緣走了一遭。他盯着那摞衣服上的一處團花出神,忽然想起昨日外出所見,“和葉清宇走在一起,不知道是什麼關系。”

“是嗎?也許是葉小将軍的妖怪朋友吧。”

微生舒對妖魔沒什麼偏見,因此聽過之後也并不在意。他擡手将澹台燼拉到桌邊坐下,“來,手給我。”

其實,若換一個人在這兒,微生舒未必會如此說。畢竟手腕處陽池外關、心腑處靈墟紫宮,都是十分要緊且要命的位置,而自小受到的教導,讓他早早就學會了該如何明智地保持适當且不冒昧的距離。

但澹台燼不一樣。

又或者反過來想,在對方眼中,他也是不一樣的那個——隻是微生舒暫時還沒往這個方向去思考。

在熏爐清淺的暖香裡,他平靜心神,将手指落在那常年不見天光而格外蒼白的手腕上。

澹台燼垂眸看着。

有一點點溫熱自相觸之處蔓生,輕柔地在他的經絡中遊走。身體的本能沒有察覺到威脅,而理智更先一步放下了戒備:他沒有抗拒這股外力的侵入。

微生舒見他神情專注地盯着瞧,就好像試圖用目光穿透皮膚,看到經脈中靈氣的流動。

“人們曆來将吞噬妖丹魔氣視為邪道,”于是他問,“你知道為什麼嗎?”

澹台燼随便一猜:“因為殺妖取丹有違天道?”

微生舒想了想,笑着點頭,“确實像是很多道修會說的話。”

“但你不這麼覺得。”

“啊,因為‘有違天道’什麼的,單隻聽上去,就充滿了一種自認為可以替天行道的傲慢。”微生舒動了動搭脈的手指,“其實天道從不在意——就像人不會在意萬裡之外一隻狼咬死了一隻狐狸、一滴露水打碎了一片花瓣。”

澹台燼用空着的那隻手托住腦袋,很感興趣地聽他繼續往下說。

“是以所謂‘邪道’,與天命無關。更多是因為妖丹魔核中偏向獸性本能的瘋狂與戾氣最易侵蝕人的心智,而人的經脈也難以容納妖力與魔氣,最終都不免走到癡傻瘋癫的結局。”

微生舒收回靈力,松開手,思索道:“但你的身體似乎天然就能容納妖魔之力,吸收它們對你來說沒有很大影響,最多就是讓你短暫地帶上一些被吞噬妖魔的特質——這一點,我想你應該也感受到了。”

澹台燼點點頭。

吞噬魇妖之後,他能感受到生靈的種種憎惡畏懼,但也僅僅隻是感受——他不會被這些情緒觸動。

“瘋狂、暴戾……”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我還是體會不到。”

微生舒想起那團陰晦而恐怖的暗影。

“外物終究是外物,能抵一時之用,卻并非長久之計。”他說。

“你終歸要有自己的力量,才能渡過天劫——不過說這些還太遠。你如今身處漩渦,确實要有自保之力。”

說着,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錦囊,“給。我從師兄那裡要來的,算是提前送你的新年禮物。”

錦囊是一個儲物袋。

澹台燼接在手裡,打開來,往手裡一倒:裡面骨碌碌滾出好幾枚妖丹。

掂量一下錦囊的重量,裡面還有更多。

“……”

為什麼,每當他已經接受了微生舒的“與衆不同”時,對方總能給他新的“驚喜”。

“覺得奇怪嗎?但我想,隻要不因為追求力量而迷失自我,最終淪為暴力的傀儡——那麼力量本身并不是一件壞事。”

微生舒語氣溫和,神情自然,“就像你面對那隻狐妖,并沒有想要殺死它,不是嗎?”

澹台燼不太自在地“嗯”了一聲。

在看到狐妖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的确産生過殺死它奪取妖丹的想法。就像黑霧中的聲音對他說的那樣:一旦嘗過力量的滋味,就不會想再失去。

然而鬼使神差,他竟然沒有動手。

可現在他不想承認這一點。

所以他說:“如果在魇妖的力量耗盡之前,我還沒有找到其他的妖魔——那麼它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我知道。”微生舒依舊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才會想提前送你禮物啊。”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底冷硬的一部分在這種氣氛中慘烈地折戟沉沙。

澹台燼别開視線,“……你總是這樣把人往好處想。”

“好與不好,我通常不聽他們說了什麼,而是看他們做了什麼。”

微生舒為自己辯駁一句,而後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庭院中,侍女仆役靜悄悄地來回穿梭;冰湖上,紅色的蝴蝶團子努力地滾着雪球。

“瑤瑤好像在堆雪人——你要不要出去玩?”

大可不必。他對這種轉瞬即逝的東西沒多少興趣。

“太冷了,不想去。”

“那就來和我一起寫桃符。”

微生舒伸手把他從桌子旁邊逮走了。

入夜。

“唉,沒投中。”

“該我了該我了。”

“大少爺,輪到你了。”

“好!看我這張牌!”

“老太太,這張壓不過了吧?”

“話可别說太早啊,我看看……我出這張!”

将軍府的除夕夜熱鬧非常,歡聲笑語應和着外面的鞭炮聲,讓人覺得暖意融融。

黎蘇蘇給春桃塞了一堆煙花棒和一袋碎銀子,“快去玩吧,一年難得有這樣的時候呢!”

“那小姐你呢?”

“我就在這兒吃吃喝喝,放心吧,我不會丢的!”

黎蘇蘇把小侍女推走,自己回到桌邊,撈了一把焦香的瓜子,坐在祖母身後看她們一圈人打葉子牌。

她對這個不太擅長,但也被周圍的氣氛感染,樂呵呵地前搖後擺。

小魔神這會兒在幹什麼呢?她想。

不管怎麼說,今年的除夕夜,他應該會比以往的那些新年開心一些……吧。

明天去國師府拜年好了。然後她就找個機會離開盛都——可得想一個好理由才行呢。

***

遠隔數條街巷之外的府邸中,被蘇蘇惦記着的小魔神正在吃飯。

——當然,不是他一個人吃飯。

國師府雖然人口稀少,但除夕夜總歸是一個特殊的時間。不當值的侍女仆役有家的回家,沒家的聚在後院及偏苑,熱熱鬧鬧地一起過年;而同樣沒有家室,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都是“漂泊異鄉”的國師大人、質子殿下以及小蝴蝶精,也圍坐在一處團年守歲。

今夜沒有雪,月光十分清朗。正堂的門窗大開着,可以看見清掃幹淨的白玉石路上反射的泠泠月光,看到結冰的湖面上未化的積雪堆成皚皚的銀白。庭中的火盆燃燒得明亮,松枝與芝麻稭噼噼啪啪在火苗中躍動。

庭院一側的古松上系着一道道紅繩,一些小侍女偷偷将許願箋挂在了上面。夜風一吹,信箋在紅繩上飄搖,與松枝摩擦出簌簌的輕響。

“要是晚上能再下一場雪就好了。”牧越瑤停住筷子,遺憾地看向外面,“我想堆一個超——大——的雪人。”

微生舒趁她不注意,用公筷把一塊最大最嫩的魚肉搶走,放進澹台燼碗裡。

“讓你燼哥哥給你下雪。”他說。

澹台燼投來一個疑惑的目光。

微生舒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菜芯,悄聲道:“凝雪符。我知道你已經學了。”

牧越瑤:“……”

如果從出生的那天開始算,她好像已經有一百二十一歲了。

再看看小質子,頂多二十六七。

然而——

“燼哥哥!”她雙手合十,“我知道你最好了!來,我幫你倒酒!”

年齡算什麼!她要看雪!她要堆雪人打雪仗!

而且她開啟靈智滿打滿算隻有十三年,不過是及笄之齡嘛!她年輕得很!

這回沉默的換成了澹台燼。

他吃掉魚肉和青菜,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小蝴蝶精的甜言蜜語攻勢,擡手虛虛畫了一道符。

燃燒着的黑金色妖氣一閃而逝,原本澄淨的夜空中紛紛揚揚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

天幕之上,明月依然高懸,于是每一片雪花都好似晶石碎屑一般閃閃發亮,正是天上素光玉府,人間銀花珠樹。

微生舒随手在酒杯上輕敲,吟道:“天上明河銀作水,海中仙樹玉為林。日高獨擁鹴裘卧,誰乞長安取酒金——”

話音未落,遠遠地又是一陣鞭炮聲傳來,夾雜其間的還有銅漏發出的清響:舊年将盡,至此而除。嘉歲甫至,萬象更新。

侍女來收拾了殘席,端上八色幹果點心、用水晶盤盛着的水果,以及溫熱的椒柏酒。

微生舒斟了兩杯酒。

“這是我故鄉那邊的風俗,除夜飲椒柏酒,元日飲桃湯與屠蘇酒。要不要來試試?”

澹台燼接過酒杯。微辛的氣味飄散開,不止是酒氣,還有些類似藥草的味道。

對面的人微笑着對他舉杯,道:“喪亂既平,既安且甯。”

他似乎總是這樣溫和,溫和中帶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澹台燼飲盡杯中酒,得到了一個大紅色的錦袋。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沉到有些墜手。

“是用金子打的八十八錢。”微生舒解釋道,“類似這邊說的‘壓歲錢’?不過在我們那邊,都叫它‘壓勝錢’。”

澹台燼撥弄一下那鼓鼓囊囊的袋子,輕輕一笑:“原來你都到給别人發壓歲錢的年紀了嗎?”

微生舒朝他眨了眨眼睛,“偶爾也會想嘗試一下做長輩的感覺嘛。”

畢竟過去他在家中是小輩,在虛彌山上仍是小輩,如今卻可以給别人發壓歲錢——這感覺真奇妙。

說罷,他朝窗外喚了一聲:“阿瑤!要不要紅包?”

“要!”

牧越瑤撲了進來。她已經成功接受了“自己是三個人裡面最小的”這個新設定,因此接紅包接得坦坦蕩蕩,還試圖給自己倒一杯酒。

“沒成年的小妖精不能喝酒。”微生舒說。然後把酒杯拿走了。

澹台燼坐在一邊笑。小蝴蝶妖吃癟的模樣真的很有趣。

“給,紅包。”微生舒用同樣的紅色錦袋堵住了牧越瑤的哼哼唧唧,也按慣例祝福一句:“慎爾優遊,勉爾遁思。”

牧越瑤像模像樣地做了個揖,笑嘻嘻地拿着紅包竄了出去。

澹台燼看着她跑進雪裡。也是奇怪,居然會有人那麼喜歡雪。

“她什麼時候會反應過來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或許在半夜驚醒的時候?”

微生舒調侃一句,坐到窗邊的小幾旁開始烹茶,“來喝點茶吧,今晚還很長呢——說起來,你有什麼新年願望嗎?”

澹台燼坐到他對面,聞言本想說“沒有”,但話到嘴邊,又改成了“還沒想好”。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微生舒取下紅泥爐上的小陶壺,注入茶湯,“對了,過些時日,我可能要出一趟門。”

“很遠嗎?”

“我想……少則五日,多則旬月。”

按修士的腳程算起來,确實比較遠了。

澹台燼接過遞給自己的茶杯,“有時候,我也會希望出去看看。”

像是突然想到此處,所以随口一說,他摩挲着杯口,問:“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去找我嗎?”

微生舒很自然地點頭:“我說過,我會陪着你。所以不管你走到哪裡,我都會去找你的。”

茶壺中的白霧袅袅上升,兩人隔着氤氲的熱氣對視。這似乎隻是兩句玩笑一樣的對答,然而透過朦胧的水霧,又好像隐藏着些别的意味。

“嘭!嘭!”

外面有人放起了煙花。

澹台燼喝完杯中的茶,放下杯子,“……我去外面看看。”

這是個拙劣的轉移話題的方法,不過微生舒很體貼地沒有戳穿。

“穿上披風。”他說。

“嗯。”

遠遠近近的煙花連成一片,在屋子裡投下五光十色的影子。

微生舒将小陶壺放回爐子上,聽着庭中傳來的說話聲:

“你在堆什麼?”

“雪人啊!你看,這個是你,這個是微生舒,還有——這個是我!哈哈!——哎,我們來打雪仗吧!”

微生舒不自覺地笑了。

或許他走在了一條錯誤的路上。但那又如何?眼前的一切,不正是他所追求的“意義”嗎?

人的一生該由誰來定義?是天道,抑或人言?

都不是的。

誰也不能代替别人走完一生。所以誰也沒有資格代替别人去決定人生。

壓在手下的符紙亮了亮,遠隔千裡的通訊終于被對面的人接起。

在煙火的喧鬧中,虛幻的巉岩在對面浮現,一道冷冽颀長的身影立在岩壁之下,朝他點了點頭。

“師兄,新年快樂。”

微生舒已經很熟悉對方的寡言少語,“本來想請師兄來盛都一起過年的。阿瑤想必也很想見你。”

“不必。讓她好好修煉。”

還真是言簡意赅,牧越瑤聽到會痛哭的吧。

微生舒決定不把這個“新年祝福”轉達給她了。

他接着說:“我有事要回一趟虛彌山。師兄有什麼話要帶給師父嗎?”

“沒有。”對面依舊給出了簡潔的回答,“走雪山回去,注意安全。”

微生舒接下了這句叮囑,眼前的影像與聲音便幹脆利落地消散。

“還是一貫的作風呢,師兄。”微生舒頗有幾分無奈地喝了口茶,順手将用過的符紙放在了炭爐中。

火苗輕巧躍起,又很快消失,隻有紅紅的炭火明明暗暗,像是有規律的呼吸。

“等等——嗚哇!”

外面傳來這樣的呼喊,似乎以雪為武器的戰役已經分出了勝負。

微生舒起身走出去,袖手站在檐下。

冰湖上多了兩個很大的雪人,其中一個的頭上還被堆了一隻雪蝴蝶。遠遠看過去,像是頂了一個誇張的發髻。

而這件藝術品的創作者不太安詳地躺倒在冰湖上:她被一個超大的雪球砸倒并壓住,隻能像一隻小烏龜一樣劃動四肢,努力想把自己翻過來。

“阿燼,過來喝點東西暖暖身子。”

至于那隻小蝴蝶龜,隻要不去管她,她就會——

“什麼什麼?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牧越瑤抖掉雪球,“身殘志堅”地在地上爬行,一路尾随進屋。

然後她得到了——

一碗姜湯。

“打擾了。”她放下碗,果斷想溜。

“站住。阿燼,按住她。”

“啊!救——咕咚咕咚!”

***

翌日,天氣晴朗。

守歲熬了通宵,黎蘇蘇用了莫大的毅力才把自己從溫暖的床上拔起來。

她像一縷遊魂一樣被春桃梳洗打扮,頂着兩個再度歸來的黑眼圈應付完一圈親戚,這才終于得以脫身去國師府上拜年。

她已經偷偷打包好了自己的小包裹,就等今天晚上月黑風高,悄悄溜掉。

她還寫了一封信留給家裡,大意是她受到仙人感召,決定離家求道——這理由是扯了點,但她總不能說“親愛的家人今晚我就要遠航,别為我擔心我要去荒淵自由飛翔”——這豈不要把他們吓死。

然而,她忽視了這世上有一句“人算不如天算”,而“每當有計劃必定成空話”的倒黴定律再次詭異地發生了作用——

還沒等她離家出走,她那個正人君子、古闆嚴肅的二弟居然先失蹤了!

國師府中,黎蘇蘇被迫在一日之内再度登門。

不巧的是,微生舒不在——盛王留他在宮中講道。

巧的是,龐宜之在——他來還前次拜訪時借走的書。

黎蘇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就是你了!

“哎哎哎,二小姐,要不還是算了吧……”

時近正午,東城這一片街巷沒什麼人在外面行走,隻有散落一地的鞭炮碎屑暗示着昨夜的熱鬧景象。

龐宜之努力把被拽住的袖子往外扯,試圖從葉二小姐的魔爪中拯救自己,“今天是大年初一,我都算過了,不宜捉妖!”

黎蘇蘇大為迷惑:“不宜捉妖,那宜什麼?”

“婚喪嫁娶,走親訪友啊。”

龐宜之愛惜地摸了摸從挎包裡探出來的橘色貓貓頭,“唉呀,哪怕是在家裡睡睡覺、烤烤火、摸摸貓,也好過出門捉妖啊。”

黎蘇蘇很想不顧風度地雙手叉腰,但因為呼嘯而過的風實在太冷而打消了這個念頭。但這不妨礙她用嘴巴輸出:“那還真是我孤陋寡聞了——你們逍遙宗就是這麼教弟子的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在他們後面,牧越瑤毫不掩飾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澹台燼盯着挎包裡的小貓瞧了一會兒,可直到小貓扒拉着魚幹縮回去,那兩個人還沒吵完。

他難得體會了一把耐心告罄的感覺,終于出聲打斷眼前幼稚的争論:“還是快走吧。再耽擱一會兒,葉清宇恐怕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對呀!”黎蘇蘇接收到這一記意外的助攻,一錘定音,“龐博士你别廢話了,趕緊走吧!”

“哎等等等等!”龐宜之無奈地放棄掙紮,從挎包裡取出一打符紙,“來,拿好拿好,拿好拿好。”

派發一圈後,他又格外鄭重地強調:“二小姐,你可一根頭發絲兒都不能少,要不然葉将軍非得把我的頭給擰下來——”

“唉呀知道了知道了!”黎蘇蘇對牧越瑤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姑娘一左一右,直接把他架起跑了。

蘭花巷。

這條街巷住的人不多,四周很是安靜。循着一點若有若無的妖氣,幾人來到一處竹舍之外。

院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進院子迎面就是一扇圓形花窗,窗戶大敞着,顔色清麗的紗幔被風吹得輕輕搖晃,不時拂過窗前還帶着零星蒼綠的小灌木。

四個人輕悄走進去,十分默契地并排蹲在小灌木下。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屋中靠西牆的檀木大床,垂下的輕紗半遮半掩地覆住兩個上下交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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