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遙吃驚地望着眼前這一切。
謝久淮的外袍已經被她随手扔到一旁的架子上,他的腰腹上纏着幾層紗布,有血隐隐從紗布中透出來。
“到底是誰傷了你!”姜念遙急切地問他,下意識想要伸手輕輕碰觸這處傷口,但随即意識到這會讓他更疼,立刻頓住動作。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謝久淮的手腕上,感受到對方身上的冷意,于是攥得更緊了些。
謝久淮沒有動,他默默注視着姜念遙的動作,任由她溫熱的手貼到他的手腕上。
他的心顫了顫。
“我——”謝久淮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兩人今日的交談會變成現在這副局面,心中雜亂,隻能先老老實實答了姜念遙的問題,“隻是遇到了突襲而已,一點小傷,無需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你剛回北地就受了傷!”姜念遙心中着急,擔心謝久淮的安危,更因他不願向她說真話而心生焦急。
她繼續說:“你這才剛回北地就遇到突襲,傷口又包紮得如此草率,你這樣如何讓人放心。軍中難道沒有軍醫——”
“世子,總算把那幾個人的嘴撬開了——”門口忽然傳來說話聲。
姜念遙立刻擡腳想要走開,哪知謝久淮伸手瞬間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原地,扯下架子上的外袍罩在她的身上,将她護在懷裡。
來人是謝久淮的部下,他腳步不輕,隻是因為在屋中争執,謝久淮與姜念遙兩人都沒能聽見門口的腳步聲。
而這部下也沒意識到屋中現在還有旁的人在,守在門口的侍衛不知去了何處,直等到這部下走進了門,他才意識到屋中竟然還有一個女子,頓時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瞪大雙眼看見世子的衣服松松垮垮,外袍不知道被扔在了那裡,懷中還護着一個人。
部下已經被震驚到忘了做出反應,直愣愣地盯着謝久淮,還有外袍下罩着的那個看不到面容的身影。直等到謝久淮輕咳一聲,他才如夢初醒,趕緊退出去。
“等等——”謝久淮又開口叫住他。
部下立刻頓住步子,這次他低着頭,一直盯着地面,沒敢亂瞄。
“管好你的嘴。”謝久淮低聲吩咐。
“是!”部下連忙點頭,然後見謝久淮沒有旁的吩咐,急忙逃似的離開這地方,走的時候還不忘輕輕關好門。
姜念遙被罩在外袍下,眼前一片昏暗,隻能感觸到謝久淮還站在她的面前。
三年前在北地的冰天雪地當中,她與謝久淮騎在那匹名叫“赤野”的馬上,謝久淮就是這樣用外袍遮住她,也遮住了北地的風雪。
那時她一心想着回到京城,想着她幾次經曆生死都活了下來,心中慶幸她能活下,哪會想到以後會經曆那麼多波折,又與救下她的這個少年中間隔了諸般陰謀詭計呢。
如今,還是同樣的人,還是相似的場景,她的心境卻有了很大不同。
姜念遙此時思緒萬千,不願再想過去的事。
她聽到來人退出去,輕輕扯下蓋在頭上的外袍,小心翼翼地望着眼前人。
謝久淮離她極近,仿佛她隻要伸出手,就能緊緊抱住他。
她沒有伸手。
“為何要把我藏起來?”她心中疑惑,輕聲開口問道,“明明衣衫不整的人是你,不是我。受傷的人也是你,不是我。”
謝久淮原本還凝望着她,一旁的燭光給她的臉龐添上一層朦胧的光,氣氛甯靜溫和,就如同還在京中時,深夜裡他望着床上熟睡的她,心中安甯。
可一聽到姜念遙的話,他猛然反應過來,他與姜念遙之間在三年前就已經被隔了一道鴻溝。從他想起三年前的事起,他們已經不再像當初在京中一樣對待彼此。
他們無法越過那道鴻溝。
謝久淮自然回答不出姜念遙問的那些問題,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剛剛為何莫名其妙做了那番反應,為何要将外袍蓋在姜念遙的身上。
謝久淮心中也想起三年前北地風雪中他将姜念遙攏在外袍下,護在懷中,騎馬帶姜念遙離開不動山的事。
此情此景,他心中升起一個荒謬的想法,他甚至希望自己沒有想起三年前的事。
見姜念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謝久淮輕聲一句:“是誰害得我衣衫不整。”
話已經說出口,他心中後悔,不知自己為何要與她在這裡讨論這些事。
謝久淮隻好掩飾般沉着臉,擡手穿上外袍又整理好衣袍,确認自己看起來沒什麼異常後,轉身匆匆往外走。
他快步走到門前,立刻打開門。
門外的侍衛已經回到原地,目不斜視,不敢作聲。
再往外走,一排部下仍舊站在那裡,因着謝久淮沉着臉,氣壓很低,察覺到世子不悅,他們也都心生怯意,誰都沒敢看向世子。
姜念遙卻不害怕,她快步走在謝久淮身旁,跟着他。
明明兩人才剛吵了一架,明明他還因着三年前的事憤怒難過,明明他們還在交談她欺騙他的事,為何現在事情成了這樣?
謝久淮不明白此事,心中煩亂,也不願思考事情到底為何變成了現在這樣。
而一旁的姜念遙臉上全是對謝久淮的關心,不見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