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第二天淩晨,天上的星子還閃爍着,馬志強用冷水抹了把臉,一個激靈強制喚醒,灌了口水漱口,又數了幾遍毛票,咬咬牙帶上僅有的三塊錢出發準備去縣裡。
他怕動靜太大驚動别人,沒借村長的驢車,也不夠信譽借人家的自行車,畢竟以前的他算是個村混子,誰敢借他。他就靠着兩條腿走,灌了一大壺熱水帶了兩塊玉米餅,淩晨兩點出發。
他計算過,走路去縣城往返一趟要四個小時,他得在六點半之前趕回來伺候兩隻豬老爺。
兩點出發,時間也很趕。
養豬場通往山下的路隻有窄窄一條,那條路要經過知青大院,馬志強走得目不斜視,知青也是普通人,他沒有其他村裡那些流氓混混的癖好喜歡去扒人家的窗縫,打探她們的隐私。
十五的月亮清冷明亮,走夜路也沒那麼看不清,借着月光和星光,馬志強一路順暢,走到天亮,看見縣城大橋的路墩,他眯了眼天色估摸着這個時候的具體時間,應該還沒遲。
這個時候他就羨慕起那些帶手表的人來,有塊表實在太方便了,但是一塊表實在太貴,最便宜的海鷗牌手表在百貨商店裡也要賣價一百二十元,他實在是買不起。
感慨一下自己的窮,馬志強馬上把這個情緒抛開,眼下正事要緊,隻要養好兩隻豬,年後就可以轉正。
他算過一筆賬,養豬場飼養員正式工拿十個公分,十個公分每天大概有六毛錢,一個月十八塊,一年就有兩百十六塊,先把債還了,攢一攢,過個兩年也能買上一塊最便宜的手表。
生活有了期盼,幹活更加有勁,四點不到他就到了縣城畜禽養殖疾病防治服務站裡。
馬志強擡手敲門,敲了一會兒等了會兒不見動靜,開始用力砸門,大聲呼喊,“陳醫生,在不在,陳醫生?”要是走空他還不得白忙活一場,興許隻是睡熟了沒聽見呢,他敲門力氣越來越大,就怕裡頭的人聽不見。
被砰砰砸門聲吵醒的王儲打着哈欠,他睜着一隻眼睛看了幾遍時間,淩晨三點五十分,誰這麼鬧人。
王儲睡眼惺忪地披上白大褂把門闆卸下,“來了來了。”
還沒卸完,便有一個大漢蹿了進來,他一個激靈拿着門闆抵擋,“快來人呐!救命啊!救命!有人搶劫!”
王儲喊得凄厲。
馬志強都被吓到了,他連忙解釋,還被揮舞的門闆還砸到了幾下,“哎喲,陳醫生,我是咱們公社下面小馬村的養豬飼養員馬志強,我是來看病的……不不不,是給豬來看病的,不是強盜。”
王儲松了一口氣,定睛一看不像個壞人,放下門闆責怪道:“你不早說,蹿進來吓我一跳。”
他還以為遇到搶劫的,瞌睡都醒了大半。
王儲語氣不太好,“陳醫生去省城進修去了,整個獸醫站隻有我在,你的介紹信呢?”
馬志強看了一眼他挂着的名牌,兩個字,一個是王,一個不認識。
“啊,我忘記開介紹信了,王醫生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馬志強遞過去五毛錢,又低聲下氣道:“麻煩您跟我去一趟,我那豬看着不精神,我怕有事,您給看看。”
在馬志強看來不管陳醫生還是王醫生,能給豬看病的都是好醫生。
“咳咳。”王儲有些不自然,他雖然穿了獸醫的白大褂但是他還是個學徒工,豬是大牲畜,他還不會看,要是治壞了,他要擔責的。
他委婉推拒了,“我走不開,去你那裡我這裡就沒人候着了,要是其他大隊的過來找我不就落空了。”
馬志強還以為是五毛錢不夠,又遞過去五毛湊了一塊錢,一塊錢快兩天的公分,心疼得他直抽抽。
王儲見馬志強這誠意很夠,又不願意露了底,接過一塊錢,也當做不知道他沒有介紹信。
馬志強見那醫生收下錢,一顆心才落了地,至少肯給看了。
他仔細描述這些天豬的症狀,不愛吃飯不愛動彈,還手舞足蹈比劃豬的動作。
王儲聽他描述了一遍豬的症狀,不出外診但還是開了一些藥給他,還給了一副塑膠手套和一支獸用注射針管,又收了兩塊錢。
未免不知道用量,馬志強還特意讓王儲寫上用量和用法,再三背誦記到心裡才離開那裡。
馬志強拿着王儲給的藥和東西走在路上,總覺得不踏實,花出去那老些錢,還要自己下手,要是紮錯了,不是錢都扔水裡。
他有心等陳醫生回來,但是他能等那豬不能等,等陳醫生回來怕是豬都涼了。
他回村剛好六點,村裡的平靜打破,陸續有人上工,馬志強把拿來的藥往背後藏,不妨漏出來一個角,他飛快地越過知青院回豬場。
林佩玉正帶着袖套拿着着鐮刀準備上工,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看清了馬志強不經意露出一角的藥。
獸用硫酸氰鉀。
這是有家畜得病了?林佩玉思索片刻收回目光,那不關她的事,她今天的任務就是割稻子。
馬志強回到養豬場天已經亮了,看着哼哼倒地的豬仔,他先是消毒,又往食槽裡拌料喂料,但是今天兩頭豬沒有像往常一樣拱上來搶食,兩頭豬都不吃不喝。
馬大蒯路過他這邊看了一眼豬仔的狀态,哼着小曲走開。
馬志強見馬大蒯離開,拿出王儲給配的藥和針管手套,還有一張龍飛鳳舞寫了用量用法的單子。
馬志強湊近了看這張單子,他明明背下來了,但是這字實在難以辨認,他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把兩者對上,“劉……酸青甲消毒,這個青黴素加安幾比林10毫升,肌注。”
先找劉酸青甲,再找青黴素和安幾比林。
有了思路,馬志強把藥都放桌上,先拿劉酸青甲。
見到藥的一瞬間,好家夥,馬志強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