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輝觀望了一陣,原本抱着鬧僵了可以上前英雄救美的念頭。
哪知道那兩人間的氣氛越來越僵,一個後退一個逼近,步步機鋒,完全不适合他去英雄救美。
憑這壯漢的塊頭,他要是上去了,一拳一個他,沒兩下就沒了。
“也不知道林佩玉是怎麼惹上他的,膽子真大。”袁輝呢喃,瞬間發現自己出聲,趕緊拿手捂嘴。
他眉頭緊皺,還是決定放棄這朵花,這朵花誰愛采誰去采,他是不敢要了的,惹是非的女人會是個攪家精,不符合他賢妻良母的标準。
袁輝打定主意不多管閑事,他趁着兩個人對峙走得越來越遠,邁開腳步想跑。
誰知他的腳蹲久了,麻木發癢根本不聽他使喚,他隻好又繼續蹲着緩緩。
一緩就錯過逃跑的好機會,那個壯漢下山來了,罵聲越來越響,袁輝往下低了低身子,縮成一團。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但是閉着眼看不見,這聽覺就越發靈敏,什麼知青,什麼相好的,亂七八糟的訊息都擠着往他耳朵裡鑽。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這樣私密的事情,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話本子裡都寫透了。
短短走一條路的時間,簡直度日如年。
等聲音遠去不見,袁輝才試着站起來,哪知身子一歪,腳步一亂,張着求救的手摔進了臭水溝裡。
“噗通。”
“咕噜。”
濺起不少泛黑焦黃的糞水。
“救我!救……命!”
袁輝驚慌失措地在水溝裡撲騰了幾下,等腳撞到底部淤泥,他才收了求救聲,一動不動坐在溝裡。
溝底非常淺,估計隻到他的小腿肚。
他濕淋淋站起來,頭上污泥和糞水順着看不出面孔的臉掉下,完全看不出臉色如何。
隻能看出黑糊糊一個人僵直站着,抖着身子渾身無措。
不止丢了眼鏡還丢了臉。
他呆呆站着沒有言語,林子裡的鳥叫聲都比他動靜大。
等了很久,終于憋着嘴一點點哭了出來,他嘗到眼淚是苦的嘴巴也是臭的,他皺着污泥布滿的臉,抽噎着都不敢哭了。
半晌才崩潰出聲:“啊,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他一個潔癖人,這輩子竟然能落到這種地步,難不成他和這小馬村相克……不不不,他是和林佩玉相克,不想着追求她,就不會尾随她,不尾随她就不會躲進林子裡,不進林子裡就不會腿麻,不腿麻就不會摔臭水溝裡。
對的,那隻是條臭水溝,不是豬糞溝,他接受不了自己掉糞坑的事實。
他假裝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往知青院子走。
他的靈魂還是幹淨的,肮髒的是他的軀體。
不要在意别人的指指點點,他們都是庸俗的,看不出他内心的美好純潔。
他所到之處臭出二裡地,捂着鼻子說閑話的人多得是,茶餘飯後又有了新聞。
頹敗地挪回去,下午索性窩在院裡沒有上工,誰都知道他發生了什麼,沒有必要再說。
他用了整整一塊肥皂把自己搓了一遍,又刷了不下十次牙,連催吐都用上了,總還是萦繞着一股糞臭味。
他蔫蔫着裹着被子生無可戀,逐漸委屈和痛苦一點點上頭,你倆打你倆的架,把我牽進去算是什麼。
丢進糞水溝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完全忘記是自己腳麻摔得,把所有怨氣都歸咎于那兩人。
他裹着被子氣沖沖睡覺,腦子卻在回想剛才那些聽進耳朵裡的事情。
他眨了眨眼,半晌才理清思緒,喃喃道:“……”
“女知青院裡有那個男人的相好?”
“??!”
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眼前閃過那男人壯實的塊頭,袁輝咽了咽口水,拿棉被蓋住了頭。
他隻是一個生病的倒黴蛋,什麼都沒有聽,什麼都沒有看,什麼都不知道!
比起懦弱他更覺得自己是明哲保身,别人的事沾多了都是麻煩,這次就是一個很好的教訓。
嗯,睡覺!
疲憊和驚吓讓原本緩解情緒的睡眠變得不踏實起來,不知不覺體溫上升,裹着再多的被子都不覺得暖和,袁輝吞了一片藥,又睡了回去。
可藥沒有發揮出他本身的療效,袁輝半夜滿臉通紅,燒得開始驚叫着說胡話。
“啊!我不……女知青……相好……姘頭……那個壯漢……不知道……饒命……啊!”
男知青院裡睡着十個男人,半夜三更正是鼾聲震天的時候,除了累得跟死豬一樣睡着的,其餘淺眠的人都被這尖銳的叫聲給驚醒。
“燒了,說胡話呢。”男人有些地方沒有女人細心,隻當他是說胡話,給人家灌了點水又喂了點藥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