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
原青捂着嘴一時不知道該誇她還是該損她。
“她膽子真大,自己替她爸填了這張表。”原青感慨她的膽子,又覺得就這麼給她糊弄過去成功留城,也忍不下剛剛那口氣,去知青辦舉報又不敢去,那地方在她眼裡就是個魔窟,她實在是不敢去碰觸。
她眼珠子轉了轉,還是折中,“總該讓她家裡人知道她在做什麼,怕她家裡人還被瞞着呢,我這也算是做好事。”女兒不懂事總要家裡人自己收拾,最好打得她下不了床,才能出這口惡氣。
她仔細看了紙上寫的阮定國的工作單位,反複念叨着記住,把那張留城呈報表折好,腳步輕松地往外走。
讓她專幹不上道的事,就該讓她吃吃苦頭。
海市軍醫院門口,阮定國換上衣服,準備回家,他下班已經很晚,基本路上已經沒有人了。
他走了沒幾步就被一個弱弱的女聲喊住,連喊了兩遍,他才聽出她在說什麼。
“請問是阮芬芳的爸爸嗎?”
他停住看向這個女孩子,這個女孩子的面色和她女兒剛來時幾乎一模一樣,都是長年營養不良導緻的暗黃,他看着這姑娘不由想到了那固執的小女兒,不由地放緩了語氣:“我是,你有什麼事情嗎?”
得了承認,原青眼睛一亮,她等了好久,總算等到了。
她的視線從眼前人一身不帶補丁的軍裝中掠過,不禁嫉妒起那阮芬芳的好命,對這一次的告狀也沒有心理負擔,她把折好的紙遞給他。
阮定國眼神疑問,沒有接。
原青張口,“這是阮芬芳的留城呈報表,你看了就知道了。”
說完硬塞給他,轉身就跑了。
阮定國略微皺眉,什麼留城呈報表?他不記得他填過這種東西。
哪怕是留城,他也是想着給她安排個工作而不是投機取巧走後門。
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他有段時間沒有聽到小女兒的消息了,從那次鬧翻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隻知道她找了份紡織廠臨時工的工作,也搬到了那邊的大雜院裡和職工們合住,具體的就不知道了,但既然有了工作也不用下鄉,哪裡又來的這張表。
他打開看,湊的很近,但是基于天色已經暗了,實在看不出寫的什麼。
他折好打算等着回家去看,這一路上他想過了很多,也許是女兒氣消來求和解的,或者是外面太苦來求助的,也可能是耀武揚威來炫耀她靠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什麼都有可能。
揣着心事走得漫不經心,直到大院門口警衛員笑着跟他打招呼,阮定國才回過神來。
“阮醫生,你家裡今兒個來貴人了。”
“是嘛,孩子懂事了,小王有空來家裡吃飯,這大冬天的辛苦了。”
小王行了個軍禮,這算什麼,盡忠職守而已,完全稱不上辛苦。
阮定國心頭一定,這叛逆的女兒總算是懂事了幾分,記得過年前要回家。
他笑着跟警衛員寒暄了幾句,在家門口見着脫下的鞋子,臉上才收回笑,原來不是小女兒回來了,而是他大兒子回來了,也是,也該回來了。
“美玲,是明暄回來了?”阮定國拍了拍身上的寒氣,把外套挂好,穿上棉拖鞋。
“爸爸,我回來了。”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給沉悶的客廳帶來一點生機。
“讓我看看,嗯,長高了不少,你的個子比年初要高了幾公分,在學校還适應吧。”阮定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含笑看着他長高的個子,慈愛問。
俞美玲遞來熱茶給他,又笑吟吟地看着父子倆,在沙發上織毛衣下擺。
阮明暄眼神堅毅,拔高的個子顯得人更精神,臉頰像了母親單側長了一顆梨渦,含蓄溫柔又文氣。
他雙手平放在雙腿上,身闆挺直坐着,微笑着回應:“都适應,在工農兵大學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學和老師,我受益匪淺。”
“那就好,那就好。”看着面前神采奕奕的兒子,阮定國非常自豪,這個兒子從來不需要他操心,憑借自己能夠被單位推薦上工農兵大學,成為國家培養的對象,優秀得很。
俞美玲含笑見着許久未見的父子倆唠嗑,見客廳的鐘走到了八點,放下織了大半的毛衣,走到廚房把留好的菜端出來。
“你稍微喝點茶就好,留着肚子吃飯,不清楚你今天有沒有手術,所以給你留了飯,我做了炖冬瓜,你喜歡吃的。”
說起吃飯,阮定國倒是想起了正事,他趕緊從挂着的衣服口袋裡掏出那張紙。
“先不吃飯,我離開醫院時,有個姑娘給了我一張紙,我得看看,說是什麼芬芳的留城呈報表,給我多點一盞燈。”
俞美玲和阮明暄對視一眼,眼神裡都透着疑惑,不過還是依他的話多點了一盞燈。
燈一加,屋子裡頓時就亮堂了幾分,阮定國戴上眼鏡打開那張紙,俞美林也貼着丈夫靠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