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志強喜笑顔開,臨出門又被冷風嗆了一口,肺裡不舒服得緊。
他咳嗽幾聲,把從孫建國那裡搶來的自行車擺正,一雙腿橫跨上去,騎到這自行車的主人家去。
這自行車總共他們小馬村也就兩戶人家有,一戶是那家要結婚的,精怪得很,舍不得借人,還有一戶大方肯借,小孩都知道該還誰家。
他騎着車拐了個彎,正撞見從那家家裡出來的孫建國,他挑挑眉,這小子不是不喜歡和那家人結交嗎,嫌人家好面子,裝樣子,這怎麼還和人家哥倆好似的笑着勾肩搭背出來。
他注意力在那倆人身上,車把手就沒怎麼把好,一不留神就連車帶人摔了下去。
馬志強隻覺得沉痛已久的胸尖銳得一痛,眼前一暗沒了知覺。
孫建國裝模作樣應付的笑臉,在看向馬志強和他腳下踩着的自行車時,那笑容倒是真揚上了,好懸,這家夥還記得這車,不然他可真是沒法交代。
隻不過他揚起的嘴角還沒堅持多久,就迅速掉了下去,“卧槽!”
作為損友,見着好友摔跤,第一印象是去扶那把自行車,這可是借來的金貴玩意兒,摔壞了可不行。
人比自行車又要差一檔次,尤其是馬志強這麼壯實的漢子,摔一跤就摔一跤,他保證不大聲嘲笑他。
隻不過,這點子嬉皮笑臉的在馬志強一跤摔暈過去,拉都拉不起來後,孫建國也慌了,顧不得他那自行車,抱着人家上半身尋摸人家的後腦勺。
這不會趕上腦子撞石頭上了。
可腦殼一點包都沒有,更别提血迹了。
“志強、志強、你别裝死,快起來。”
孫建國都帶了哭聲,話都說不利索。
這哭聲招來了其他回娘家的人,大夥一起借了大隊長的驢車給送去了縣醫院。
王愛紅去上完茅廁洗完手,正準備去繳費處結算這幾天的藥費,看醫院大門口聚集了一堆人,這骨子裡愛看戲的德行就占了上風,繳費啥時候都能繳,這熱鬧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的。
她邊擠邊和擠下去的人說不好意思,力氣卻一點都沒收,沒一會兒就擠到前頭,臉上的好奇才揚起,才發現是他們小馬村的人。
一個個腦袋瓜上都冒着熱氣,一看就是着急過來的,後頭還有兩個眼熟的村裡人架着一個癱軟的人過來。
“怎麼着,怎麼着,出什麼事了。”王愛紅濕哒哒的手往衣服上一擦,小跑過去幫着擡人。
她沒别的想法,多少都是一個大隊的,能幫就幫。
這剛上前,先是看見孫建國這頭毛汗濕的頹樣兩腳打着哆嗦跑去挂号,這心裡就打了個嘀咕,這小子玩得好的就她兒子,他這麼上心,出事的不會是自己兒子吧?
這一想隻是眉頭皺攏,她湊近一看可了不得,險些一口氣撅過去。
還真是她兒子。
“啊,我的兒子啊!”
王愛紅的臉上都挂滿了淚水,這才剛見過面的兒子,活蹦亂跳還給她喂橘子的兒子,怎麼轉眼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孫建國一回生二回熟,連忙先去挂号,也不知道這醫院怎麼搞的,大病小病都挂号,挂号繳費才肯治,也沒個通融的人情味。
等挂完号回來,見馬志強他媽撲在他身上痛哭,又是罵兒子不孝順、又是罵裡頭的小林同志是掃把星,他腦門子一頭汗都快被這倒幫忙的嬸子給吓回去了,這簡直是做錯事情被抓包,還一抓包就抓包到人家媽頭上。
“嬸子,咱們先讓開,先給醫生看看。”孫建國手裡捏着一疊票據和找回的毛票,他拉過被擠出去滿臉鐵青無法上前的醫生進來,讓人給治,又手腳并用把他嬸子隔開,讓醫生有空間看診。
沒一會兒,這醫生臉色也更沉了。
“你們誰能主事,找個主事的人過來聽。”
圍着的衆人都心裡一咯噔,暗道不是好事。
王愛紅揪着胸前的衣襟,一顆心七上八下,面前又閃現過她家死鬼死前被宣判治不了的場景。
嘴裡喃喃:“不會的,我兒子不會随了他爹的,我兒子還年輕,他還年輕呢。”
王愛紅作為馬志強的直系親屬,絕對有着主事權。
隻不過醫生看着開始指望神佛保佑,無頭蒼蠅般的王愛紅,也不指望這人還有幾分理智可以聽他說話。
孫建國不得不加了擔子,低頭哈腰站出來聽醫生的囑咐。
“醫生,你跟我說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