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陽漫倒是不緊不慢。探查了一下這困陣之中暫時沒有其他危險，幹脆盤坐調息，調整自身狀态；又取出陣石擺弄，捏着陣盤在氣室内走了一遭，在石壁上時不時敲敲打打。如此折騰了一會兒，似乎又陷入了漫長的思考，站在那兒足有好一陣子沒有動，連眼睛都閉上，完全沉思的姿态。

就這麼過了好一會兒，才忽然睜開雙眼。在睜眼的一瞬間，身體也立刻行動起來，不見有一絲猶豫，好似在心中排練過千次一樣地自然——

掌心兩方陣盤，在五指斡旋中，八角形的邊角交錯互相擦過，驟然飛出兩個方向。一者直上高空，一者飛往東南。而在擊出陣盤的同時，少年本人亦躍起疾墜，落入譚中！

“咦——”

陸昭昭的驚疑聲尚未出口，便見畫面又開始震顫。原本就因爆炸而不穩定的岩石結構，又開始震顫。整座氣室，就好像一顆正在承受高壓的玻璃球，一寸一寸開始綻開裂紋。

随後——地裂山崩！

“……好魄力。”玉憐香贊道：“知曉不好直接破陣，幹脆把困陣依附的石室以水壓滲透摧毀……如此困陣無了憑依，便會出現破綻。”

方才那些觀察、敲打，便是在感知、召集周遭的水靈氣。這倒是個簡單粗暴的破局之法，技巧性不高，但對修士自身的實力要求極高。且此法還有個麻煩之處……

“這麼幹，可是沒把自己的安危也考慮進去。”逍遙公子展開折扇：“僅僅跳入水中可沒法避過，且陣盤也已有用途了，除非……”

畫面裡是一陣的混亂，随後是徹底的黑暗。叫人有些提心吊膽，可天道盟修士尚未宣告失敗，所有人便都緊張地盯着屏幕。

一息、兩息……左側蔡陽漫的畫面仍舊漆黑，什麼也看不出；可正當不少人以為他會因為重傷失敗被傳送出來時，右側惠車真人的面色卻是大變！

他仍在閉目操縱大陣，神情卻全然和方才老神在在的樣子不同了。掌心八邊形的陣盤中光芒不斷閃爍改變，額頭開始滲出些許汗珠。

很顯然，在觀衆們看不到的地方，這兩個人正在進行相當激烈的交鋒！

這還真是叫人很着急……明知正在發生一場精彩的交手，偏偏看不出名堂……好在這令人捉急的場面也并未持續太久，左側畫面便又一次亮了起來。

但見熒光亮起，似有水龍咆哮奔騰、呼嘯而過。惠車真人面色凝重，大汗淋漓，片刻後猛然站起，怒目圓睜，看向洞口——

藍色與土黃色的靈光驟現，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整個洞穴又開始顫抖，像在風暴裡艱難呻吟的枯木。惠車真人的面色就更難看幾分——很顯然，他還沒有炸掉自己陣地的意思。

不得不分心出來，穩住洞窟結構。然而他的對手是全然不管這些的，不斷施壓之下，終于是尋到了破綻。

水龍一頭撞入陣地石窟，化作宛若瀑布一般的水幕，墜入原本還算寬敞的陣地。在那湍急的水流之中，一道人形逐漸凝聚。他喘息着，伸出蒼白的手，正正好地接住，被水流挾裹而來的陣盤。

“……”

這陣法大會擂台的轉播，大約是沒有什麼特别的運鏡技巧，僅僅是在陣中自動追蹤轉播兩方視野罷了。可此時此刻，就好像鏡頭也格外地偏愛這位少年天才，直接怼臉放大來了個超高清特寫。這本該是很死亡的視角，尋常人的臉很難頂得住這麼近、這麼仔細的端詳，更别說他如今水淋淋的，本該是一副很狼狽的樣貌了。

可蔡陽漫又哪裡是尋常人呢？盡管他素來不以自己的容貌為傲，卻實在是生了一副天賜的好樣貌。遂此時呈現在衆人面前的……

實在，是一張相當驚豔的面龐。

大約是方才一番博弈消耗了太多體力，又或者是水下的寒冷，令他的面色格外蒼白。這種蒼白不是一種無力的紙色，而是一種白瓷樣的瑩潤，流水順着他纖長的眼睫凝成圓滾滾的珠子墜落下來，像一場朦胧、哀愁的雨。

他就那麼濕漉漉地站在雨裡，有如一位易碎的、夢幻的湖中女妖。任由水珠輕柔地撫過那柔美的面容，擦過嫣紅柔軟的唇瓣，順着漂亮的脖頸，輕吻他不那麼明顯的喉結，再“叮咚”一下，沒到衣裳裡頭，精緻的鎖骨上……

再之後？再之後當然就看不到了。蔡陽漫的領口雖然因為活動而敞開了一些，還沒有敞開到能讓人大飽眼福的程度。

四下忽地一片寂靜。陸昭昭依稀聽見了吞咽口水的聲音。還有顯得非常不甘的：“衣領再開大點兒啊——”

陸昭昭：“。。。”

不得不說，她……她有相同的想法……哇！

差點驚叫出聲，因為正看得起勁時，一雙手已經捂在她眼睛上了，連着面紗一起按了個結結實實。少女立刻開始哼唧：“阿迎——”

孟錦迎哼了一聲，頓了下才放開手。但映入陸昭昭眼簾的，卻是很可愛的一小串鈴蘭花。

“咦、咦……？”

她受寵若驚地接過，一下也想不起天幕來，好奇地看向玉憐香。他把花兒遞過去，便微笑着看她，促狹地眨眨漂亮的桃花眼。

“試試看，能吃的。”

“真的？”

陸昭昭總覺得舍不得，試探着在葉片上咬了一小口，才發現這并不是真的花兒，而是做成花兒樣子的糖。吃上去很像冰糖葫蘆上的糖殼兒，脆脆的，甜甜的，還帶有一絲薄荷的清爽。

遂非常驚豔：“哪來的？好好吃噢！”

“喜歡？喜歡今後還給你做。”逍遙公子微笑着、含情脈脈地注視她：“不難做的，想不想學？”

“想！”

孟錦迎又無聲地“啧”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捏着鼻子忍下了。總歸……總歸陸昭昭的注意力，是完全被拉走了，即使是落到玉憐香身上，大約也比方才，那呆呆看着天幕的樣子好一些。

玉憐香想必也是這麼覺得。不然他又哪裡會眼疾手快，在那一瞬間就把桌上的綿糖捏成花兒呢？

溫影承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卻也隻是無奈地假裝視而不見，輕輕歎息：

“陽漫這次，真是要出名了。”

雖然這個出名，大概是蔡陽漫本人最不想看到的那一種……

崔玄麒低聲道：“……這場的留影要賣瘋了。”

陸昭昭突然警覺：“留影？！”

對哦，這次陣法大會有官方留影賣……漫漫，危！！！瞬間凜然：“我們要想辦法保護漫漫！！！”

選擇性地無視了自己剛才本能下後台截圖幾十張，陸昭昭義正詞嚴：“他這麼漂亮的男孩子，很容易被人觊觎的！萬一被什麼壞人盯上，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孟錦迎嘴角抽搐：“……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陸昭昭：“就……比如……給他灑水，然後看他楚楚可憐地說【啊，好涼~】*……？”

“？？？”

陸昭昭又在講别人聽不懂的話。大家已經學會了選擇性無視。溫影承倒是認真思考了一下：“嗯……确實有些必要。”

畢竟……小徒弟生得的确貌美，這次陣法大會又不少魔修……得注意一下。玉憐香便颔首：“與天道盟說一下便是了。”

這也不難，說一聲的事。他們也不是頭一次幹了，曾經青年大會時，陸昭昭的相關留影，就被大修士們默默扣下，不許傳播。當時故意掀她帷帽的那位修士也被收拾了一頓……

當然，這些都是不必給陸昭昭知道的。他們隻是想保護她，就像她此時想保護蔡陽漫一樣。

一無所知的陸昭昭一無所知地點頭，沉默三秒，忽然誠懇地問：

“……那留影能偷偷分我一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