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豆真的聽不懂他爹今天到底都在說些什麼。
什麼叫“你爹我其實本來姓的是諸葛”?他爹要是姓諸葛他又為什麼姓毛?他如果不是他爹親生的他爹為什麼又不早說?他毛小豆也不是什麼不知好歹的人,畢竟“諸葛”将軍養他到這麼大,教他各種道理,也放他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他們那父慈子孝的過往足夠他如同侍奉親生父親一樣侍奉他爹了,沒有道理他爹會為了這種顧慮将那麼重要的事情瞞他那麼久。
“爹,今天可不是什麼适合開玩笑的日子,北面的人都已經到眼跟前了,我們能不能先退了外敵再說?”
在這樣一個明顯已經有了外患的日子,毛小豆壓根沒有心情再去處理内憂。他隻是希望他爹能趕緊上城牆看看外面的情況好布置下一步的防禦計劃,畢竟從他剛剛得報那會到現在,耽誤的時間大概足夠對岸的皇帝到玉門渡口了。
然而将軍現在對于他的琴和琴案的興趣明顯要大于北面來的敵人,在反複叮囑負責搬運的人小心這些物件後才又對着毛小豆接着解釋。
“你爹我呢,本姓諸葛,單名一個承字,真正家裡的祖宅是在益州。”
自他回到南邊開始算起,諸葛承已經足足隐姓埋名了二十三年。在這二十三年裡,他看着那個曾經被他日日抱在懷裡的孩子漸漸長大,一步步脫離他的羽翼庇護,有了自己想要走的道,甚至開始反過來替他這個不靠譜的老爹操心。
可惜諸葛承因為要一直隐藏身份,在過去的這些年裡他甚至都不能對毛小豆說一句:“你是我這一生裡最高的成就,比什麼我有朝一日能守住漢人的江山更值得我驕傲的成就。”
“益州?諸葛?”毛小豆迅速抓住了這兩個詞之間的關聯,畢竟如今叫益州的地方一百多年前叫蜀漢,“武侯?”
“沒錯,小豆子。”諸葛承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然而表情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可惜我沒法帶你回去開祠堂入族譜,所以諸葛家那些家傳的本事就沒法傳給你了。好在你自己悟性足夠,我會的那點法家皮毛也足夠給你開蒙,才總算沒讓好好的孩子在我手裡教廢了。”
毛小豆這時候才想起來那會因為太小所以被他忽略掉的事情,從他才剛剛有點記事的那個年紀起,他爹就開始觀察他的脾氣性格,然後一路變着法子的拿出一大堆互相間說法南轅北轍的啟蒙教材,邊教導邊觀察看他更傾向于理解其中哪一種。
當時毛小豆看過學過學不進去的就被諸葛承略過了,能學進去的就繼續深入,直到最後他在他們洛陽老家的廚房裡情急之下用出了人生裡第一個律令術,他爹就正式跟他宣布說他入了法家的門。
自那以後,在毛小豆的印象裡他爹就不怎麼靠譜了,隻負責引人入門的諸葛承,怕他的墨家思維會讓毛小豆的法家路就此走偏,就再也沒有管過他的學業,任由毛小豆一個人關在書房裡自己琢磨。
等到如今回想起來毛小豆才發現,諸葛承當時是對着四五歲的自己,把諸子百家的入門經典全部過了一遍。這哪裡是他本人有悟性的事,任何人有這麼一個能在目前已知的所有大道上,都能帶你進門而且走上兩步的爹,隻要他本人不是蠢得和豬一樣,都會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的。
毛小豆今年二十四歲了,可是他才算是第一次真正認識他爹。不管是從未聽說過的他的姓名,從未深入見識過的他的學問傳承,還有從未猜透過的他的想法。毛小豆目前隻能确定,諸葛承并不是一個表面上他所以為的那樣有時候有些不靠譜的人,他所謂的不靠譜,一定是用來掩飾别的什麼更重要的事情的。
想明白了的毛小豆再度看向諸葛承,想知道這一次北面來襲,他之所以表現得過分從容,以至于到了這種不正常的地步,那背後究竟隐藏的又是什麼?
皇帝因為一匹奇怪的木馬而神色驚惶的樣子很快就被周圍的人察覺了,那幾個跟随皇帝已久的部将立刻緊張起來。因為皇帝有着可怕的戰争直覺,他指揮的戰役從來就沒有失敗過,對皇帝有了盲從的部将們立即以為,對面來的應該是什麼漢人手裡他們沒見過的戰争利器,于是立馬約束自己身後的兵馬趕緊退後保持距離。
然而在他們想象中同樣應該後退躲避的皇帝卻翻身下馬,自己迎了上去。
“可汗!”“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