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豆不知道怎麼說的問題,卻被拓跋珪本人二十年前的感悟說明白了,既然拓跋家自己有他們的理念傳承,那毛小豆樂得不用再繼續多嘴,他隻是在确定拓跋珪把一切都想明白後徑直去拿火塘上的魚湯喝後就結束了回溯。畢竟他們倆隻能看又嘗不到味道,這麼巴巴地看人吃飯着實沒什麼意思。
“多謝亞父,不但讓我能看見皇爺爺當年的樣子,還順帶解了心中疑惑。”
拓跋焘此時已經下定決心了,反正天若能正常下雨讓今年沒有糧食的後顧之憂的話,那就年内直接征兵北伐柔然,不行就再攢兩年家底再打。窮兵黩武的确是鮮卑的問題,但隻要在鮮卑自己拖死自己前幹掉所有對手,哪怕日子過得苦一點,一代代的人死得多一點,這些代價都是值得的。
“既然我們能看見皇爺爺當年在這裡的樣子,亞父能不能……再讓我看看父皇之前在這裡時是怎樣的?”本來解完惑的拓跋焘是可以直接離開的,但既然有這種手段,少年皇帝還是想再見見他英年早逝的父皇一面。
“哎……”
毛小豆長歎一口氣,對于回溯拓跋珪在這裡思念諸葛承的場景,他自己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特别的抵觸情緒,甚至有點類似于拓跋焘當年看着拓跋嗣哪怕臨終時都對毛小豆一片情深那樣感慨良多。當知道拓跋珪會在這裡保留着他和諸葛承少年時在洛陽的習慣,還會一邊思考天下大事一邊和記憶裡的對方談話,這些場景對于毛小豆來說都是足以讓人動容的。
但毛小豆不确定的是,如果當回溯的片段變成了拓跋嗣,當他從一個旁觀者的角色變成了親身參與者,他是否還能保持當年拓跋嗣駕崩時刻的那種平靜。
“亞父?”
見毛小豆歎了口氣後就沒有了下文,拓跋焘有些小心地看向他,卻見他終于還是搖搖頭将手按在了地上。
“幻·時·溯。”
這一次回溯出來的拓跋嗣不在屋子裡,而是在湖水邊。
這間屋子對于拓跋珪諸葛承和毛小豆三人來說都承載着某一段的回憶,象征着某段美好的時光,但唯獨對于拓跋嗣來說,隻是留宿過一夜的某間屋子而已。
嚴格來說的話,拓跋嗣就是因為在這間屋子裡整理行軍圖時,刻意隐瞞了那條密道,最後反而向諸葛承暴露了魏軍打算進攻的行軍路線,這段回憶本身怎麼都稱不上美好。
但這一間屋子因為能和拓跋嗣生命裡最重要的幾人聯系在一起,而這些人都能坦然地接受拓跋嗣的軟弱,自然也就被他當成了在外面逞強到一定極限後,一個可以退回來向記憶裡的親人們示弱而獲得片刻喘息的禁地。
當然拓跋珪和拓跋嗣在這片禁地上做的事也是不一樣的,拓跋珪回憶的方式是在這裡抓魚、殺魚、炖魚,而拓跋嗣的方式則是搬一大袋的糧食在水邊喂魚。
拓跋焘好奇地看着他父皇像小孩子一樣手裡抓着一大把的糧食灑進這片人工湖裡,然後大量的魚群浮出水面開始搶食這些東西,而拓跋嗣很是滿意這種場面,又雙手捧起更多的糧食朝湖裡灑。
這種略顯歡樂又幼稚的場景本來是很破壞拓跋嗣的帝王形象的,拓跋焘不由得看了毛小豆一眼想看看他的反應,然而在他父皇駕崩時都能面色平靜的毛小豆,在看見這個場景後不由得雙眼瞪大,臉色似乎也跟着白了幾分。
毛小豆像是被那個拓跋嗣蠱惑了那樣一步步朝着他身側走去,而不明所以的拓跋焘也跟着站到了拓跋嗣的另一側。此時沉浸在喂魚快樂裡的拓跋嗣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魚群說了一句話,這一句話卻讓毛小豆一個踉跄差點踩進身前的湖水裡。
拓跋嗣說:“都慢點别急,我還有很多很多小豆子,别急,大家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