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筝回到簡陋的房間,桌子上擺着正堂看到的嫁衣和首飾,像是例行公事,黑瘦臉說了句讓她好好休息,依舊鎖上了門。
真是一點面子功夫都不做。
現下隻等夜裡許燕知的消息了,紅筝躺下休息,心中期盼許燕知最好能如約而至。
月亮高挂夜空,撕扯流雲,紅筝分辨山間傳來的幾聲鳥鳴,熟練撬了鎖貓着腰朝山中跑去。
借着灌木雜草遮擋,紅筝問來人:“如何?”
許燕知一想到這兩日小郡王的動作,開始倒苦水:“小郡王氣極了,給我爹施壓,讓把衙門的官兵都派給他,明日要親自帶兵剿匪呢。”
事關政績仕途,紅筝猜到許知府會來剿匪,卻沒有想到小郡王想親自來,有些怔忡,但很快收斂心神。
“我姑父姑母說表妹也被抓了,如今可安全?”許燕知迫切想知道表妹的安危。
“謝小姐安然無恙,我給了她武器防身,其他的人質也性命無虞,暫時被關着。”紅筝給他吃了顆定心丸,繼續交換信息,“明日盤龍幫幫主說要娶我,黃昏行禮,那時會讓人質出來觀禮,土匪們忙着喝喜酒守衛松懈。他們大約百來個人,強攻不易,你們事先埋伏,等我點火為号再行動。叫你帶的東西帶了嗎?我得在喜宴上加點料,最好明日兵不血刃拿下他們。”
聽了紅筝的計劃,許燕知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藥包給她:“專門去屠戶配的,豬聞了都暈頭轉向的,藥暈他們不成問題。”
“務必攔住小郡王,他行事沖動,若是被他知道土匪要娶我,隻怕耽誤計劃,對你我都不好。”紅筝叮囑道,“我就當陪土匪演一回戲。事成之後,許公子答應我的東西記得給我。”
“你放心,今日官吏們忙着招呼小郡王,我親自去衙門辦好的,沒人知道。咱們花幾個月布的局,我豈會出纰漏?”
“如此甚好,此後若有人問起,還請許公子當回啞巴。”一個是正派官家公子,一個是青樓花魁舞姬,越少人知道他們有交易越好。
“自然,青雲路上少不得裝聾作啞,今夜也隻是我暗探賊營,摸清楚地形而已。”許燕知點頭應道。
紅筝想到柴房裡的師生四人,恐出意外,她問許燕知:“一同被抓來的有個女扮男裝的女子,言語中道出是跟先生出來的,她先生我瞧着面生,不像是郦城人,你可知最近有那戶人家是先生帶三個學生出門的?”
許燕知思索一陣,慢慢道:“走失孩子的人家都登記完了,一共十六名孩子,不曾有你說得這幾人。莫非是······”
“是什麼?”紅筝心一緊,指甲扣進手心。
“我姑父前幾日從京城送貨回來,說起今年明德書院遊學之事,聽說今年明德書院有好些先生帶學生四處遊學,我姑父出京城時還遇到一支隊伍。說不定是明德書院的師生?”許燕知猜測道。
明德書院······
紅筝心中默念。
“即便不是京城來的,也是外鄉人,約莫是來看熱鬧被誤抓了。”許燕知見談得差不多,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時辰不早了,我回去早做部署,小郡王還在衙門等我消息。”
“辛苦許公子。”
許燕知擺了擺手,自嘲地笑笑,誰叫他不是讀書的料,隻能走小郡王的門路,小郡王的怒火他得受着。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着,紅筝原路返回,就在她進到屋子後,發現床邊站了個人——是午時一起送飯的瘦小少年。
一時間,好似渾身血液逆流,她甚至做好了死在盤龍幫的準備。
“一百兩。”
少年有些沙啞的聲音仿佛在淩遲她的耳朵,幾息後才反應過來。短短三個字減緩了紅筝心髒的急劇跳動,腦海中計劃失敗的各種情景也停止閃動。
少年走到她身前兩步遠,盯住她眼睛一字一句道:“一百兩,你要做什麼我幫你。”
“為什麼?”事出反常必有妖,土匪窩裡總不能出卧底吧,許知府不見得有這能耐。
“我要報仇,我要活下去。”少年認真地回答她,眼睛裡迸發的光彩似乎照亮了他整個人。
這将是一場不得不進行交易,但是她很樂意。
紅筝繞過他,坐到床上,“你的故事我不感興趣,一百兩可以給你,封口費我還是給得起的,暫時不需要你幫什麼忙,你當作無事發生便是幫忙了。”
她的計劃越少人知道越好。
“定金。”少年不滿意她的回答。
“定金?”紅筝被逗笑了,随手從發髻上取下一隻發簪給他,“給你。”
少年接過仔細查看,是一隻蝶戲牡丹掐絲銀簪,工匠手藝了得,蝴蝶和牡丹雕琢得栩栩如生,是個值錢的物件,他揣進懷裡,轉身離開。
“等等,”紅筝叫住他,“明日喜宴莫貪杯。”
少年恍若未聞,腳步不停走出房門,上鎖。
這小子脾氣還挺怪的,紅筝喃喃自語。
已近黎明,山中春寒料峭,屋子裡并無棉被,紅筝别無他法,取了幫主為她準備的嫁衣蓋在身上,以禦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