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夕照,劉叔在院子裡圓桌上擺好席面,孫邵石換了身常服邀大家入席:“招待不周,諸位見諒。”
“孫兄不必客氣。”元襄之坐到孫紹和身邊。
梁其文外敷内服雙管齊下,臉上紅腫消了大半,露出清晰的眉眼,順勢坐在元襄之另一邊。
馮久年愛吃魚,清蒸鲈魚放在孫紹和右手邊,他搶先占坐下。
葛潇潇下午與馮久年在赤縣城裡閑逛,此刻座位相鄰正在低聲交流,惹得坐在對面的梁其文頻頻投來不悅的目光,像是被抛棄的小狗,獨自撕扯磨牙。
隋妤君來時隻剩一個座位,她坐下後劉叔開始倒酒。
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白瓷纏枝紋酒杯,襯得酒水格外澄清透亮。桂花陳釀香氣濃郁,讓人若置身八月桂花樹下,沉醉其間,美哉。
隋妤君端起酒杯正欲細品,卻被元襄之喊停:“表妹,服藥其間不宜飲酒。”
他語氣堅定,不容拒絕,可隋妤君聽不得有人攔她喝酒,收斂了笑意,打算當着他面一口飲盡。
誰料孫紹和突然問她:“妤君表妹在吃藥麼,可是身體不适?”
縣令大人還是要給面子的,她放下酒杯回話:“妤君身體無大礙,氣血虛喝來調養身體的,多謝孫大人關心。”
“我這兒還有家中送來的補氣養生藥材,稍後我送些來給妤君表妹。”
對于陌生男人的示好,她向來擅長拒絕:“孫大人實在客氣,說起來我表哥的身體才該補一補,前幾日咳嗽不停,他又不肯吃藥,我們勸都勸不動。孫大人是表哥至交,不如幫我們勸勸?”
“襄之,可是咳疾複發了?”
好一招禍水東引,元襄之接收到隋妤君挑釁的眼神,連忙舉杯:“不瞞孫兄,前些日子夜裡着涼咳了幾聲,如今已經大好了。孫兄百忙之中照拂我等,我敬孫兄一杯。”
孫紹和與他碰杯後按下他的酒杯,一口飲盡,“襄之,桂花陳釀是赤縣一絕,入口香醇嘗不出多少酒味,但後勁大,我平日不敢多飲,你也莫貪杯,省的明日昏睡。”
元襄之聞言,對着學生囑咐:“你們年紀小,莫染上喝酒的習慣,今日隻許喝一杯。”
說完又将梁其文的酒水換成了茶水,梁其文敢怒不敢言,皺着一張臉看葛潇潇和馮久年對他做鬼臉。
而隋妤君早在他們說話間将酒水喝下,慢慢品嘗菜肴。
日落月升,孫紹和拉着元襄之說個不停,從家中長輩反對他外放做官說到這幾年治理赤縣的不易,又從求學結識元襄之說到他今日公堂之上的幫助。
而元襄之不厭其煩句句有回應,看樣子還能上聊許久呢。
隋妤君撐着臉再看其他人,葛潇潇和馮久年早早離席不知跑到哪裡去撒野,梁其文賭氣般一杯接一杯喝茶水,桌上這壺茶已經是劉叔上的第三壺了。
好像有點頭暈,怎麼瞧見天邊有煙花。
砰——
五顔六色的煙花在頭頂炸開,隋妤君緩過神來,是真的有煙花。
砰——
又一朵煙花綻放在夜空,絢麗奪目。
“梁其文,生辰快樂,煙花好看嗎?”葛潇潇和馮久年坐在後院牆頭喊道,煙花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二人的臉龐,他們笑着,好似通往極樂世界的引路仙童。
一股酸澀湧上梁其文心頭,原來他們記得,早知道白日不借口摘桑葚去試探葛潇潇了,害自己被馬蜂蜇。
此刻,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沖過去,跟他們坐在一處看煙花。
“先生,我……”
“去吧,他們在等你。”元襄之溫聲道。
于是,少年用此生最快的速度,邁開步子跑過去,水霧模糊雙眼看不清路,但他知道朝這個方向沒錯。
“快拉我一把,兩位同窗。”
“煙花好看嗎?我們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家賣煙花的鋪子。”
“比京城的煙花差遠了。”
“可你哭了。”
“沒有,是露水。”
煙花放完了他們三人依舊坐在牆頭,不知道在聊些什麼,也許是關于白日的見聞,也許是關于遊學的煩惱,少年人自是無憂無慮。
另一邊孫紹和與元襄之還在叙舊,孫紹和說起家中逼他娶親的事情,大倒苦水。
隋妤君酒勁上頭,雙目阖上,酒意麻痹了五感,她耳邊不再是孫紹和絮絮叨叨的聲音。
“阿妤,今年的生辰我們換個玩法,我設下十道關卡謎題,解開一道便能得到對應的禮物,這次的生辰禮全看你的本事。”
“阿妤,按照娘教你的,各個擊破,将生辰禮全赢到手。”
身量隻到母親腰部的小姑娘在後院待了兩個時辰,終于通關,當她拿着答案去找父母兌現禮物時,所有的人、物全部消失,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留她一個人孤零零尋不到出路。
絕望之際,母親端來一碗長壽面,父親捧着十樣禮物朝她走來,他們每走一步世界便清晰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