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妤君學着他的模樣在一旁自己叉魚,但她更像是玩耍,魚沒捉到,反倒光着腳踩水逗魚玩。
元襄之聽到她的笑聲,不禁被她感染,嘴角揚起,誰能想到落入險境,他們還有心思笑。他手下用力,樹枝刺進魚兒腹部,就這般一連叉了五條魚,足夠了。
他從水裡走過去,喚隋妤君回去:“水裡涼,我們回去吧。”
隋妤君正在躲一條魚兒的觸碰,她後退一步,竟然踩到元襄之的腳上,他也是光着腳的,她慌忙換個位置落腳,卻沒站穩往後仰去。
一雙堅實有力的手攬住她,她才避免摔倒,然而她的發簪“咚”的一聲落進水裡,青絲失去束縛,全然散落。
“多謝你,不然我可就摔水裡了。”隋妤君笑盈盈的,臉上挂了幾滴水珠。
元襄之彎腰去撿她的發簪,被她攔住,“發簪不要了,既然掉了便是我與它沒有緣分,留給魚兒玩。”
元襄之自然随她心意,牽着她往回走,走上河灘,穿上鞋,卻見她一動不動,他問道:“怎麼了,可是傷到腳了?”
“不是。”隋妤君搖頭,“元襄之,你可以背我過去嗎?”
她的眼裡露出希翼,也許是猜到他不會拒絕,她站在原地伸出了手。
元襄之蹲到她跟前,她彎腰趴上去,在他後脖頸留下一串愉悅的笑聲,她說她很開心,講起了舊事。
“我小時候跟我娘去釣魚,我爹到了時辰來接我們,他就是這樣背着我回家的。你可不知道,我娘喜歡與我爹比試釣魚,我爹要是釣了八條,我娘下回一定要釣足九條才回家,我累得睡過去她也不肯走。”
“我爹娘感情很好,也喜歡捉弄我,甚至在我過生辰的時候聯合出題欺負我,幸好我聰明機警,全部答對了,那一次我将我爹的私房錢全部赢了過來。”
元襄之背着她,走得很慢,路上二人的影子在他腳下,他一步一步踩着影子走,心情像她的聲音雀躍。
這些都是她的過去,她願意與他分享。
“我爹處死的當晚,我娘在牢裡殉情了,她以為我睡着了,其實沒有,我親眼看到她咽氣。”她的聲音梗咽,元襄之心髒一緊,心疼極了,他也是親眼看着祖母撒手人寰的。
“他們都丢下我了,元襄之。”他肩膀上一重,是她趴在肩膀處小聲哭泣。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元襄之加快腳步走向火堆,将她放到幹淨的地方坐下,指腹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溫柔地望着她:“你還有我,我不會丢下你。”
“我娘臨死前叫我活下去,要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可我在風月樓十一年,多次想過自盡,都忍了下來,計劃有朝一日能夠湊夠銀子遠走高飛,即便是遇到小郡王,我也不曾動搖過。幸好我成功,我終于逃離了風月樓,逃離了小郡王。”
隋妤君不再流淚,她仰起臉,眼眶發紅:“你瞧,在曠野之中我們何其自由。”
清風徐徐,無紅塵世事打擾,細語喃喃,有自然萬籁相和。
元襄之拂開黏在她眼角的頭發,勾至耳後。
隋妤君摸出挂在脖頸間的平安扣:“我那犯了死罪的爹,也算做了件好事。如果沒有發現你的平安扣,我不會賴上你,可能找個地方隐居,也可能死在盤龍幫的大火之中。我今日袒露心迹是不想欺騙你,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不願意困在一個男人身邊。”
所以,她并不是不喜歡自己,元襄之聽出了這層意思,神色愈加溫柔:“我不會強求你做什麼,隻期盼你能開心。”
隋妤君微征,此前找他作畫下棋是為排遣寂寞,發覺他文武皆通,性情溫和,之後偶爾會被他的皮相所惑,眼下亦是。
披一身清冷月光,柔情似水,像是嫦娥化作男身來點化她,清隽如此,讓她有了亵渎神靈的想法。
“是不是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拒絕我?”隋妤君問道,“嫦娥”點頭,為了聽清楚她的話還湊近了些。
“閉上眼睛。”
“嗯?”雖不解,他依然照做。
隋妤君再次取下他的發簪,随手一扔,“木簪不要了,給你買新的。”
長發落下的瞬間,她吻了上去,細細舔舐,她能感覺到他的雙手在撫摸她背後的頭發,慢慢上移,脊背,肩膀,後頸,最後是耳側,溫暖幹燥的感覺和唇上截然不同。
呼吸交纏間,隋妤君停下,拇指擦去他唇邊的濕潤,告訴他:“不論将來,此時此刻我是開心的。”
元襄之眼眸潋滟,還未回過神來,又聽見她說:“是不是忘了?我教過你的。”
任何男人都經不起這樣激,他也一樣,當即主動親吻她。
元襄之比上回大膽,仍然喜歡蓋住隋妤君的眼睛,周遭靜谧,放大了她其他的感官,眼睛上發燙的手掌,耳邊他急促的呼吸聲,墨香淡淡,唇間微甜。
她伸手去摸他的心跳,鮮活有力,快得似乎是要跳出胸膛,落進她手裡。
如果她成為了一隻挖心的妖怪,那麼皎潔的月色便是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