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他的是顔七淡漠的眉眼和吩咐關門的聲音。
砰的一聲,白底藍花的身影消失了。
直到走出巷子,回到客棧,菜肴上桌,葛暮雨才将顔七的事娓娓道來:
“她家中排行第七,父母祖輩,還有上頭六個兄姐皆被奸細所害,死于戰亂,整個宿月城中,無人比她更恨奸細,若你們真是奸細,怕是一早被她打殺,活不到我過來。”
“至于你們說的孩童,都是可憐人。”葛暮雨輕歎一聲,不停給三人夾菜,“宿月城經年戰亂,那些是她收留的孤兒或是幫人暫時看管的。駐守在此的将士是各地征兵過來的,有些将士的家眷也跟着來此,家境差些的婦人會去她的作坊裡做工補貼家用,白日将孩子送到小院裡玩耍,她安排了專人照看。”
“這樣說來荷包裡裝的也不是銀子了。”葛潇潇咽下口中飯食,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應是作坊的工牌,她家的作坊管束極嚴。”葛暮雨頓了頓,“防的是奸細。”
馮久年放下筷子:“我們錯怪了她。”他們三人事情都沒有弄清楚便一口一個人販子,實在過分。
“是我之過,明日負荊請罪去。”梁其文聲音悶悶的,若不是他自作聰明想出這個主意,他們直接上門去問還不至于鬧得這般難堪。
葛潇潇擡眼看向梁其文:“自然是同去,你别想一個人逞英雄。”
“對,我們三人做事三人當。”馮久年說完,拿起筷子繼續夾菜,葛大哥請客,他得多吃幾口。
葛暮雨低頭淺笑,為他們介紹起桌上的菜肴。
……
“時辰不早了,我該巡城去了。”葛暮雨起身理了理衣裳铠甲,環顧四周,“對了,你們是遊學至此,那先生怎不在此處?”
葛潇潇頭也不擡回道:“先生故鄉在臨縣,中元節他回鄉祭祖了。”
丢下學生自己回鄉了?這人竟如此為人師表?
葛暮雨面露不悅,卻不好說什麼,隻叮囑道:“若是有事盡管來找我,我這旬輪值巡城,下旬才回軍營。”
他雖不懂書院遊學之事,但這個先生着實不太負責。倘使有機會見到這人,他必要叫這人長長記性,邊關不如中原安全,不能對學生如此放任。
……
隋妤君和元襄之從祭台跑出來後,擠過擁擠的人群,慢慢散步回了府中,進門卻發現院子裡挂了不少燈籠,連石榴樹上都挂了四五個動物形狀的燈籠,照得小院亮如白晝,她告訴元襄之,說很像上元節的花燈。
元襄之:“這是送給神仙們的禮物——人間燈火,神仙們看完花燈便要回天上去了。”
隋妤君一一看過去,有些燈籠底下挂了紙條,她取下一個紙條拆開來看,上面寫着永受嘉福,她玩笑道:“莫不是每張紙都寫了永受嘉福?”
元襄之沒有應聲。
她回頭一看,卻見他戴上了祈神會上的鬼怪面具,彎腰湊近她。
“方才揭下我的面具,玩得可開心?”
隋妤君颔首不語,盯着面具後的那雙眼睛,眉眼含笑,退後一步,躲到石榴樹下。
元襄之跟着往前,卻被一顆石榴砸到了頭,他伸手抓住那顆晃動的石榴,耳邊一聲輕笑,他轉身看去,隋妤君穿過滿院的花燈,跑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許是房間内燭火太盛,門上映出她的身影。
她在做什麼呢?
怎麼一動不動。
元襄之叩門,問她發生了何事。
門朝裡打開,元襄之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桌上擺了花生、桂圓、紅棗等物,甚至有個碟子放了兩顆飽滿的石榴,一看便知是從院子裡的石榴樹上摘的。
元襄之轉了一圈,發現隻有桌上有這些暧昧不明的物品,松了口氣說道:“應是老蕭叔和王嬸準備的,都是應季的瓜果。”
還好,老蕭叔和王嬸沒有過分,隻是放了幾樣瓜果。
“你今日那般訴衷情,我可不信他們二人沒有準備别的,去你房間瞧瞧。”隋妤君貼近他的耳邊說道。
在她轉身出門時,元襄之拉住了她,心虛地不敢看她的眼睛,雖然老蕭叔和王嬸對她客氣,但對自己是全然不顧忌的,萬一出現些什麼東西吓着她……
“你不敢去?”隋妤君反握他的手,“有膽量求親,沒膽量去看一眼?再者你戴着面具,若是臉紅我也瞧不見。”
仿佛被蠱惑了,他被她牽着,亦步亦趨,推開了他房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