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多疼啊。

第一次走嶺北沙漠時，風沙迷了衛希的眼睛，他疼得直流淚，袁大人會溫柔地幫他吹眼睛，再順手擦去臉上不小心沾上的沙子。

“屍解，竟是被屍解……”元襄之輕聲呢喃，而後跌坐在地，隋妤君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抵住他的背。

“你可有看到殺害你們的兇手模樣？”隋妤君問道。

“就是那個低階官員，汪簡。袁大人派去看押罪臣的那些人許多都被汪簡買通，他逃了出來，買兇殺人，追到嶺北沙漠來。”衛希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人的樣子，長得人模狗樣，心腸早就黑透了。

“你是說，汪簡？”馮久年驚得自己捂住嘴，梁其文和葛潇潇也一臉驚訝，安瑞伯母親姓汪，汪簡正是她的娘家侄兒，如今在禮部任侍中之職。

“你認識？”衛希問道，随即自嘲一笑，“也是，你們自小在京中長大，聽說汪簡也是京城人氏，家中極豪奢，你們自然聽說過。”

馮久年聲音顫抖：“論起輩分來，汪簡是我表叔。”他做好了被衛希洩憤的準備，說完後立即閉上了眼睛。

葛潇潇微微側身，半掩住馮久年的身子，而梁其文收起了手劄，一手橫在衛希面前。

衛希見狀，揮了揮手，說道：“不必如此，汪簡是汪簡，馮公子是馮公子，我分得清。”

“我從前不知此事倒也罷了，如今知曉此事，必然會回京告知父母和祖母，盡力勸他們與汪家斷了聯系。”馮久年站直了身子，對着衛希一揖，姿态放得極低，“無論如何，馮家多年來收了汪家不少孝敬，我到底不算幹幹淨淨。”

斷人财路好比殺人父母，汪簡的手段他聽說過，斂财是一把好手，在禮部這個清水衙門都能撈的盆滿缽滿，抹平痕迹不叫人察覺，其中少不了依仗皇後娘娘的勢頭。

因此馮久年一直期盼着能逃離這一灘腌臜昏黃的污水。

衛希受了馮久年的禮，他看向元襄之，緩緩說道：“元先生，你知曉了我的秘密，能否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

似乎是怕他不同意，衛希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手帕包裹好的東西遞給他，慢慢掀開，說道：“若是元先生能答應，我将此物贈與先生。”

素白微黃的手帕中間躺着一枚平安扣，與元襄之、隋妤君的如出一轍。

元襄之伸手撫摸那枚平安扣，摸到了内側熟悉的明德二字刻痕，挂在心口的平安扣隐隐發燙，他能猜到衛希的請求，無非是幫袁大人報仇。

這是他義不容辭的事。

“為袁大人報仇，還他清名，元某義不容辭。”元襄之将平安扣放回手帕之中，示意衛希收好，“這是袁大人留給你的，我不能收。”

衛希緊緊握住手中的平安扣，雙目含淚欲跪下：“衛希拜謝先生。”

袁大人臨終前将平安扣取下留給他，囑咐要他好好活下去，萬不可叫浮香茶再傳入我國境内。他知曉這個平安扣是袁大人從不離身的，是袁大人恩師所贈。所以，他不能讓袁大人的結局一直用失蹤二字代替，沒有人能模糊掉袁大人的功績。

元襄之拉住他，心中仍在激蕩，久久未平複。

忽然，南雨在門外喊道：“大夫來了。”

衛希連忙攙扶林佑到隔壁看傷，林佑走路一瘸一拐的，時不時低聲安慰衛希。

“八年前你小子是不是見我家商隊的駱駝長得格外壯實才撞上來的？我林家的商隊，無論馬匹還是駱駝個個膘肥體壯。”

“你親手将袁大人的屍骨葬于沙漠，那裡人荒無人煙，正好享受天地靈氣。”

……

衛希直接将林佑的雙手放在自己肩上，一把背起他。

二人踏出雅間房門時，南雨突然問道：“我能去嗎？”

林佑一臉茫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南雨在說什麼。

“我是說你設宴，我能去嗎？”南雨重複了一遍。

“自然少不了南雨大俠。”林佑笑道。

南雨大俠？

是個不錯的稱呼，南雨兀自開心了一會兒，轉身關上了雅間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