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白的魂魄不會說話,急得在地上彈來彈去,像是在給常溪磕頭,讓她留自己一命。
常溪見過各種形狀的魂魄,還是頭一回見到圓成這樣的,“死之前得多愛吃啊,能把自己的魂魄喂成個球。”
莊衍懷把魂魄撈起來,護在手裡,“她之前很瘦,沒有吃上什麼好的飯食。”
那時在牢獄中,他目不能視,未見那女子的皮相,待她遞酒過來,冒昧握住了她幹枯粗糙的手,聯想到她的身形應是很清瘦的。
方才在渡口那群魂魄中尋到她時,也難以置信這顆圓滾滾毛茸茸的球是她。
“都變成顆球了,還能認出故人,也是難得。”常溪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這顆球,心情大好,“手感很不錯。”
冥冥之中,她覺得這顆球帶來的感覺很熟悉,似乎是先前見過。
可惜縱然有誅鬼弑神之能,她也不能認出一顆不會說話的球是誰。
常溪不由疑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莊衍懷如何笃定這顆球就是生前的相識之人。
“本侯重生一世,可有機會帶她一起?”莊衍懷趁機問。
常溪挑了挑眉,“重生是逆天之為,與天做交易需要代價,你重生的代價便是三萬魂魄的自我獻祭,你想讓這顆球也重生,先要想想這代價你能不能承受。”
小家夥被常溪這番話唬住了,扭着身子要逃出莊衍懷的掌心,不讓他帶上自己。
莊衍懷兩掌微微攏緊,沒讓小家夥逃開,魂魄自身的皎白光暈映入眼中,令他眉眼柔和三分。
半晌,薄唇揚起笑意,嗓音沉靜,“逆天而行,當受天譴,最壞的結果不過魂魄隕滅罷了,這人世對我早就沒什麼留戀之處,以我天譴換她重活,也沒什麼不好。”
“你在這世上既無親族,亦無友朋,她難道是你心悅的娘子?”
白玉簪在指尖轉動,常溪看遍世間情誼,知曉種種甘願,逃不過“情”和“愛”二字。
莊衍懷搖頭。
心悅嗎?
牢獄中的第一面太過狼狽,所談寥寥數語,甚至不知她姓甚名誰,若要清算,他們唯一的交集是那杯鸩酒。
應當還談不上心悅罷,隻是欠她一杯酒的情誼。
“重生後,你們在黃泉的經曆都不會記得,她不會知曉你為她背負的天譴,你仍願嗎?”常溪指間轉動的白玉簪停下了,鄭重問他。
“仍願,本侯不想欠任何人。”
莊衍懷垂眸揉着手裡小家夥,輕笑出聲,“又或者,本侯做不成好人,便想要帶她下地獄。”
獄裡的小娘子邀他共飲一壺鸩酒,說好黃泉做伴,那麼重生一回,再入人間地獄也要一同走。
當初做地獄惡鬼之誓,由他踐行便足夠,小娘子還是不要做惡鬼了,重生錦衣玉食,百歲無憂就好。
莊衍懷柔聲對掌心的魂魄道,“如此,你當不會覺得我難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