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人畜無害的臉,變得格外的豔麗,這是很矛盾的,但正如同甜鹹口那樣,滋味變得豐富,則更誘人口舌生津,怎吃都不膩。
麥冉就是被這樣的反差蠱惑,忍耐下拒絕不掉的進犯,然而忍耐也是有極限的,越來越重的欺壓讓她逐漸承受不住。
她開始掙紮,效用很低,她甚至開始覺得要窒息。
不行——
麥冉睜開了眼睛。
原來是噩夢啊。她後怕地喘息,大口大口獲取空氣,然後,她順着胸口沉悶的感知擡首看去,看到了害她做噩夢的罪魁禍首——李志樂……個頭。
是的,他半個人壓在她的身上,大頭正死死枕在她心口。
這樣的壓迫,不做噩夢才怪。
麥冉無奈地哂笑,試圖伸手推開這個黏人的家夥,然而第一下沒能成功,她一邊手被他壓着,另一邊則被他牢牢以指相扣握得很死。
“阿樂……”麥冉一邊呼喚着,一邊使勁搖晃李志樂鎖住自己的手。
李志樂從安睡中被喚醒,睡眼惺忪地擡臉看到麥冉時還愣住了,搞不清狀況般,盯着人好一陣子。
“你先起身啊,我手被你壓得好麻。”麥冉不得不提醒他。
“哦哦哦哦哦!對唔住!”李志樂慌忙起身,不斷跟麥冉道着歉,為求補救還為她發麻的手輕柔按摩。
麥冉隻覺得好笑,倒是生不出責怪來。
如同昨晚留下過夜,不是因為過分互助弄髒了裙子,不是因為這裡不好叫車……是她想留下。
但現在,她應該走了,之後還有課要上的。
李志樂自陽台撐下晾了一晚上的裙子,摸了摸判斷,算是幹的,隻是還萦繞着些許薄涼的濕氣。他拿進屋用吹風筒将其細細吹熱烘幹,這才把它交給麥冉。
麥冉為他的體貼道謝,拿着裙子進了浴室,一陣子就換好出來,把脫下的男士襯衣還給主人。
其間,兩個的表現都稱不上坦然,客氣裡夾生着不自在,似乎還沒适應如此的親密。
明明昨晚都相互做出了超常規的社交接觸。
要當做什麼也發生嘛?
在要打開家門送人離開時候,李志樂的手停在門把手上,猶豫不決。
“阿樂?”麥冉在他身後問。
他終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忐忑,轉過身向着麥冉求證:
“冉冉。”沉悶的擔憂小心翼翼地爬入,顫抖地觸碰她耳朵裡的小蝸牛,傳遞信息:“我們這樣,算什麼?”
是啊,算什麼呢?她根本不是他自以為是的女朋友。
“互助成員?”麥冉不自覺地呢喃出聲。
“什麼?”他聽不清她的呢喃。
天啊,她居然說了出來。麥冉窘迫地連連搖頭,因為某些還算新鮮的記憶刺激,累到臉再次燙紅。
這是否認的意思嗎?難道,隻有欺騙自己的幻想才能令她選擇自己嗎?李志樂很失落,不知現實中還要做出怎樣的讨好才能獲取她的垂青。
但他不是不理解的,他是個病人,她昨晚一時心軟已經是他走運撿到的,他怎麼可奢望天長地久?在李志樂眉眼都黯淡地耷拉下去時,冷不丁地聽到了麥冉慎重斟酌的回答:“朋友!”
他擡眼看向她,怔怔地重複她的定義:“朋友?”
他心中的失落散去少少,至少,她沒有選擇跟他劃清界限不是嗎?
然而,下一秒,毫無預兆地,麥冉搭着李志樂的肩膀借力,踮起腳在他的嘴角親了親。
在李志樂還沒反應一臉呆樣時,麥冉已經結束了動作,眼睛不停眨啊眨地掩飾羞恥,努力發出聲音說:“可以這樣的……朋友。”
不要再逼她說得那麼直白了啊。麥冉也不想這樣的,但目前為止,她就是還沒辦法抵抗心裡莫名翻滾的扭捏。
她願意!反應過來的李志樂被突如其來的驚喜占據,情不自禁地打破了刻意維持的分寸,張開雙臂擁住了麥冉,直接讓她入懷感受自己過山車一樣的心跳。
但抱都抱了,安全感不足的人還要确認,“這樣?也可以的朋友?”
麥冉的額頭敲着李志樂的心口。
……
她答應他,今晚會去他家吃飯。
直到去上課,李志樂臉上的笑都不曾停過,還遭到了帶班的小朋友圍起來笑他:“李Sir李Sir你做咩笑得咁開心,你系唔系撿到寶啦~”
“多事啊你們。”李志樂沒給這班小朋友八卦自己的機會,但内心卻有聲音肯定:是啊,撿到寶啦。
她是他女朋友。這個認知再一次發生,帶來的甘美比之前還要沁人心脾,
因為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嗎?
“真的有那麼巧?”葉薇聽完李志樂的戀愛講述,提出了質疑:“你幻想的對象再一次在現實中出現在你身邊,并且還跟你談起了戀愛?”
她的口吻有意放得溫和,但她已經預定答案的姿态還是暴露了她的攻擊性。
李志樂稍稍有些不快,收斂起了回憶戀愛時夢幻的笑容,沉靜下來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講,第一次攤牌後發生的事可能依然是我的幻想?”
是這類病人特有的敏銳。葉薇挑了挑眉,揚起無奈的笑容試圖減輕李志樂的防備心,繼續道:“我沒有要否認你的意思,隻是一個合理的推測。如果你第一次同“冉冉”拍拖,你沒發現過她是你的幻想,那麼,之後你又是如何分清楚你再一次遇到的那個“冉冉”是真實存在的?”
“我有找過原因的,我撿到冉冉日記那時候,我很少吃藥,我想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後面,我有按時吃藥的!”李志樂堅決要維護住自己戀人的真實性,這是他現在最重要的人,“我跟她有合照。”
他展現出自己的手機屏保,是他跟麥冉的親密合照,葉薇看了一眼,覺得裡面的女孩子有些眼熟。
“我信你,隻是,現在的照片可以用程序軟件……”
她還是沒有相信,循循善誘地暗示着。
“我有她的電話!我證明給你看!”
李志樂撥打起麥冉的電話,然而偏偏事與願違地,電話沒有被撥通,流于忙音。
這也是很正常的,電話可以打,但未必一定會接通。
可放在心理輔導室裡,打不通的電話等同于無法證明的事實,氣氛變得緊迫起來。
“冉冉她可能在上課,沒得閑接電話。”李志樂解釋完,按掉了撥打界面,盯着上面的備注的“冉冉”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他認為自己不應該因為别人的隻言片語就動搖,但這個人的社會角色是心理醫生,雖然是未畢業的,但在這間房間裡,她就是這個身份,他很難不受權威影響。
“好,關于這方面的證明我們先放一邊。”葉薇沒有要逼李志樂的意思,見他情緒開始不穩定,她開始轉移下一個話題,“不如……”
“我想我們今日的輔導就到此為止吧。”李志樂堅決要求中止輔導,強調:“我跟她約好時間要去接她。”
“以你意願為準。”葉薇沒多說什麼,客氣地答應,送走李志樂。
她是一名即将畢業的心理醫生,論文的研究課題是情愛幻想,但缺乏實距研究,正憂心是否要改換課題延遲畢業的時候,就是那麼巧,來實習的康複中心剛好有李志樂這個現成的案例。
這才有了剛剛的研究輔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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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李志樂沒有跟麥冉約好,剛剛的說辭隻是借口,他隻是想馬上見到她好讓自己心安。
不是幻想的,不再是他幻想的了解,他知道的,清晰地牢牢挂在心上的:她喜歡喝煲夠一下午的炖湯,不喜歡吃海鮮,番茄炒蛋偏甜口……他親手給她做了好多餐好多餐,又跟她在外面約會吃過好多餐好多餐,在一餐又一餐中了解到這些。
還有,她睡覺時候喜歡睡左邊,有睡前側躺看書的壞習慣,他會等她看到睡着時候将書拿開,再熄燈安躺她身邊,要注意的是不要太纏人,他的體格對她來說是負擔,會害她做噩夢的……
……那些記憶怎麼可能是他自己虛構幻想的?
不可以!
李志樂一邊無法控制地一再撥打麥冉的電話,一邊在校園裡面到處找她。
尋尋覓覓,惶惶急急……
突然間,一聲呼喚吸引了麥冉的注意力,她驚訝地眨了眨眼道:“Mike?”
見麥冉沒有裝不認識自己,Mike露出了招牌式的大白牙。
“好耐冇見!”Mike幾步就走上前到麥冉面前,很顯然,他不是碰巧來這裡跟她偶遇打招呼而已。
“好耐冇見。”麥冉稍稍回憶,上次跟Mike見還是由此認識了阿樂的時候,也是兩個月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