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喑帶笑不笑地贊同道:“此話不錯,立定太子,方能早日絕了皇子們日益漸起的心思。”
這話說得有些重。
穆檀眉不露痕迹地看了白喑一眼,見他雖然神色照舊,可細細一瞧,總覺着比往常多了些陰凄凄的情緒。
不僅聯想起當時在江南,她三舅舅曾說過的叮咛。
那時夏崇意提起白喑白大家的出身,甚是含糊其辭,不曾點明。
隻是說此人立場,與宮中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穆檀眉細想一二,暗道看他的反應,對奪嫡一事未免有些過分敏感。
她腦海裡飛速地盤算起,宮中哪位皇子的母族,亦或姻親是白姓?
可惜她對朝中各世家大族的譜系做不到爛熟于心,隻能暫時放棄了念頭。
這是陸晚嬌的長處,不如回家再問。
穆檀眉按下心思,腹诽道自己論消息靈通,怕是還不如自從進入屋内便一直神情淡淡,作壁上觀的司延槿。
看這事态發展,果然讓人無法想象。
就好像她曾經也沒想到,不以為意的輔國将軍府,如今還成了她的什麼洞天寶地不成?
季穩元飯是一口沒用,人倒被說的有些大徹大悟。
他一轉過彎來,人也跟着多了幾分精神氣。
連杯中的殘酒都顧不上喝,飛快的跟其餘幾人請辭。
季穩元歸心似箭,“這次的危機關乎全家,事關重大容我先行一步,趕回青州告知我爹!”
穆檀眉知道他焦慮此事,笑着道:“是要先解決了這事,你才能安下心來,何況你不是還得來京,以備來年的春闱嗎?”
提起會試,季穩元終于露出一個舒心的,放松的笑容。
“到時我再好好謝你們。”
他視線劃過司延槿,不禁遲疑了下,心中暗道還有這位,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青州才名鼎鼎的司解元,居然似乎跟穆檀眉有着匪淺的關系……
他目光在三人的臉上飛快的挪動了一瞬,心情微妙地古怪起來,到底着急挂心家中之事,來不及多做細想,再三告辭一番,便匆匆去了。
穆檀眉看着滿桌的好菜,心想人正主都走了,她們也别在這兒大吃大喝,幹脆打包回去,給姐姐好好嘗嘗。
誰知還沒張口,就被白喑蓦然搶了白。
“我突然想起尚有事務,沒處理周全,你們先吃,這幾日都不必等我了。”
倒是湊巧。
穆檀眉擡眼看他,臉上帶了點笑,佯裝訝異說道:“既然如此,我送送你。”
“檀眉。”身後的人叫她的名字。
穆檀眉沒回頭,率先避出了房外。
白喑步伐散漫的跟了出來,臨出門前裝作後知後覺似的轉過身,沖司延槿笑笑,道了一句:“打擾了,看來她有話要對我說。”
屋中的人眸色冷淡,胸口有了一絲的起伏。
“不是說好要送我,怎麼就這麼吝啬,多走兩步都不肯?”白喑修長的手指作勢在空中一量,不滿地樂道。
穆檀眉一步都沒多走,隻是在僻靜處等他。
聞言,她臉上的笑意變淡了些,停頓片刻,堂而皇之地去試探他。
“你我今日所言,可會出現在其他人的耳中?”
白喑像是受了侮辱,咬牙切齒似的笑了笑,“你當真以為我賴在你家,就是為了打聽完,再急巴巴的把小道消息傳出去?”
穆檀眉擡頭看他,心道叫他一說,自己倒聽着像多此一舉。
白喑看她眼底當真浮起後悔,情不自禁笑出了聲,心裡念叨了一聲可愛。
他經過穆檀眉身邊,手背有意無意地蹭過她的衣袖,又突然停住腳步。
白喑微微低下身子,認真地跟她保證道:“放心好了,我沒什麼人值得賣命,咱們說過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
穆檀眉微怔,心裡有了譜。
她也沒為自己的疑心和質問慚愧,反而落落大方的禮尚往來道:“既如此,等處理好事情,要是你還沒落腳的地方,就還是來我家吧。”
白喑臉上綻開一個笑容,擡指不服氣地撥弄了下額前微卷的碎發,假作吃味地抱怨。
“看來我在你心裡的面子,還沒有一隻山雀鳥大。”
“總歸是收了你的租金。”
穆檀眉笑了笑,沒打算繼續與他逗趣兒,并手作了個揖,先一步回了廂房中。
許是未開窗戶,室内的氣壓比她想象中要低一些。
司延槿仍是方才的姿勢背對着門,微微低着頭。
穆檀眉不知怎麼的就放慢了腳步,她走到他身側,就見司延槿正安靜的半垂着眼睛,修長分明的手指執着筷子,動作幹淨利落的将桌上未動的菜肴,一一打包進食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