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後,衛氏的馬車狼狽地駛出了巷子,灰溜溜的走了。
陸晚嬌剛下了值,還未上登上自家的馬車,身邊的長随便匆忙附耳過來。
“老爺,果然是去東和坊了,隻是聽說那邊沒給什麼好臉色,把人哭煩之後直接被轟了出來,這會兒回了府裡,在衛家女的院裡哭了半日的委屈,現下已經回房了。”
陸頂雲面色不變,心道自己稍一縱容,這女人還真以為自己找到靠山了。
他不屑管内宅的機鋒算計,心裡在想的是另一樁事。
自己本和三皇子一脈,正是打得火熱之時。
這兩日,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有些遇冷,行事上也處處有些碰壁的意思。
最讓人糟心的,還是跟海右巡撫間的破事!
衛允麟那個草包,偏偏在這緊要關頭給他惹出了這樣的大亂子。
要不是對方顧忌着都察院仍在濟州府,那頭的行事作風上處處受到限制,不敢将此事鬧狠,不然的話,隻怕不是興師問罪到自己的頭上這麼簡單。
至于結親?
更是門都沒有!
陸頂雲的臉色比鍋底還要黑,在馬車上晃着晃着,方才的發狠卻忽然消解了些。
難道……
他靈光一閃,自己三皇子一脈前受到的冷遇,是因為他跟海右巡撫惹上了糾紛?
念頭一出,轉瞬又覺得有些牽強。
暗道不論如何,這事還該好好處理。
總不能被衛家底下的小崽子們,算計了一次不夠,還要再被算計第二次。
難道自己還要在這上面栽兩次跟頭不成?
他擡掌按了按腰間的令,心裡暗暗有了決定。
“夫人。”陸媽媽請安進來。
衛氏的眼睛哭得紅腫不堪,她雖然竭力用冷水鎮定,可是痕迹還是十分明顯。
陸媽媽卻像沒看到似的,隻是低頭道:“老爺回來了,今日不去書房,直接回院休息。”
衛氏慌亂地點點頭,自己對鏡看了看,本想打開妝奁遮一遮,随即想到穆檀眉的話,擡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陸頂雲一邁進門,就見衛氏弱柳扶風的在院中等她,整個人被風吹得眼睛發紅,又因為哭過,向杏核一樣的腫。
看着是有幾分可憐。
隻可惜他看不慣對方那副嬌怯怯的樣子。
陸頂雲還記得自己在發怒,聽見衛氏的關切,隻冷淡地“嗯”了一聲。
衛氏伺候他用完了飯,跟着便旁敲側擊地提起衛允麟的事來,張口閉口說地還是兩人如何情投意合,如何被羅巡撫棒打鴛鴦。
說到最後,又把話落在此事若是能有他幫忙,把誤會說開,也許兩家能化幹戈為玉帛,結成秦晉之好也說不定。
陸頂雲隻當左耳進,右耳出。
等長篇大論聽完,又見衛氏抽着帕子,抹了兩回眼淚,暗道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順勢自然地松了口。
“既如此,口說無憑,讓允麟明晚來書房找我,我要親口聽他說清楚,這事的前因後果到底如何。”
衛氏便松了一口氣,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穆檀眉說的不錯,自己隻需心裡如何想,就如何放手去做。
陸頂雲生性多疑,自會自己将餘下的陰謀補全。
書房裡燭光通亮,照得衛允麟睜不開眼睛。
自己的姑丈高高在上的端坐在案前,睨着自己的眼神裡,沒有一絲的人味。
本來來前打好了無數遍的腹稿,在這一刻通通忘記了說辭。
他心裡一顫,跪了下去。
“姑丈,我與羅家小姐是真心相悅,求您成全!”
作别一年,衛允麟和曾經的模樣已經有了些差異。
不知他是在哪兒遊的學,又是跟哪個同窗學的風氣,自己比從前打扮的更要油頭粉面許多。
放在常人眼中,還算有兩分姿色可言,可在陸頂雲這樣的儒生眼裡,隻覺得樣樣都是看不慣。
陸頂雲忍了忍心裡的厭惡,沒說話,半晌才冷不丁問。
“聽你姑母說你與海右巡撫家的小姐結緣,是因為救命之恩?”
他不便說人閨名,衛允麟卻聽出了有戲,眼前一亮,連忙賭咒發誓道:“姑丈明鑒,我與巡撫家的羅小姐,絕對是情投意合,我,我也絕無冒犯她之意,全是她自願與我——”
陸頂雲聽他越說越有些不像話,連忙咳嗽了一聲,把他打斷了。
“你可有什麼信物?”
信物?
衛允麟本來準備了一籮筐動人的曲折故事,想着添油加醋,把自己跟羅小姐的情分說得更深厚些。